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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它看中的这具躯壳,魂魄爆发时竟然散发出另一股香味,那香味与血缘勾连着,闻起来像道大餐。

于是它操纵着躯壳,去和大餐见了一面,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它有一点不明白———明明已经读取了这具躯壳的记忆,为什么大餐看它的眼神那么奇怪?

九尾想要以假乱真,可从不会出错。

不过无所谓,标记已经种下,它可以慢慢享用。

再后来,它闻到了比大餐更诱人的香味,那香味比它所享用过的任何情绪都诱人,它在这道美味的身上,看到了一段它丢失的记忆,这段记忆并不长,不过十多年的时光,它吞下这段记忆才发现,这段记忆是它和美味相处的过去———原来它也曾有过浓烈纯粹的情绪。

它记起了一切,但这并不妨碍它吃掉这道美味,十多年的时光,再美好再真挚,在几千年的漫长里,也只不过是一小朵水花。

它本来想用这些记忆勾动这道美味的情绪,这具躯体比它见过的任何一具都要合心意,可惜,他似乎是忘得太彻底,记忆里的画面无法勾起大的情绪波动,没有媒介,它就无法占据身躯。

那就只能将他吃掉了,虽然有点可惜。

那十多年记忆里的自己相当幼稚,会做愚蠢的事,会问愚蠢的问题,喜欢打打闹闹,喜欢窝在这个叫嘉木英的人肩膀上晒太阳。

平时“嘉木英”“嘉木英”地叫着,真正委屈生气想撒娇的时候,就会喊“大茶树”,它还认识一只大胖鸡,偶尔也会叫大胖鸡“凤凰”。

那个幼稚的自己好像总是有很多歪理,会说自己取的外号独一无二,强词夺理后被反驳,还会气得拿九条尾巴把自己裹成个球,然后没多久又自己将自己哄好。

它老是喜欢挂在嘉木英原型的枝桠上,问同一个问题———

“大茶树啊,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究竟是什么呢?”

大茶树不回答,于是那个幼稚的自己就倒挂在树枝上,远远看去像一个倒挂着的“鸡毛掸子”———鸡毛掸子这个词,也是大茶树教的。

挂不住了它就往地上掉,然后被大茶树的树根或者树枝熟练地接住,放到一旁的地面上,接着就是梳毛和晒尾巴,重复又无聊。

十多年的记忆在几千年的漫长里太轻飘,回归了对它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堕化的九尾一步步向前走着,又变成了那个巨大的、缭绕着黑气的狐狸。

镇塔早在漫长的时光里为它所用,眼前这道美味,是自己走入了牢笼。

堕落化诡延长了它的生命,无聊的时间里,吃吃人类混杂着寿命的情绪,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九尾张开了獠牙,咬向面前那道美味,它尝到了血的味道,好吃的感觉充斥了脑海。

从九尾慢慢变大开始,虞荼心里的警惕和防御就拉到了最高,整座镇塔都是虚空之中的囚笼,虞荼几乎将剩下的能量都耗在这里,才勉强夺取了镇塔某一小块墙壁的控制权———就是九尾之前介绍过的那个角落里的落地窗。

在不引起九尾警惕的情况下,虞荼慢慢挪向落地窗的方向,却不料它忽然张开獠牙,好像有种无形的吸引力,虞荼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九尾的獠牙已经咬穿了他的胳膊,剧痛带来了清醒。

虞荼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留手,好不容易平了的“账单”又开始堆积,堪比吞金兽的数个漩涡成型,在新添了几处伤势后,他靠近了那扇落地窗,落地窗前的东西已经在打斗的余波里化作了齑粉,什么都没剩下。

虞荼在心里冷静计算,决定放弃身前的防御,用能量全力冲击那扇落地窗,以最快的速度打破囚牢———九尾的力量在不断加强,时间越长情况只会越糟糕。

伴随着沉闷的破裂声,落地窗化为无形,九尾的爪子将他的肩头到胸口抓得血肉外翻,明明是这样的重伤,虞荼却微微怔了怔。

按九尾的攻击轨迹来看,这道伤口不该这么轻,他已经做好了肋骨粉碎、甚至被挖出内脏的可能。

虞荼以为九尾会跟着一起冲出镇塔,但它没有。

透过镇塔墙壁上巨大的破洞,虞荼看到九尾猩红而浑浊的眼睛,它的牙齿和爪子上还沾着虞荼的血,血红的皮毛外缭绕着黑气,只是耳朵上那撮红色的聪明毛,似乎隐隐有些泛白。

不知道是不是虞荼的错觉,他似乎听到脑海里有道很轻的很轻的声音,只是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呓语,他分辨不出在说什么。

他急速下坠着,风声呼啸在耳边,虞荼抬起手,欠债借得的最后一股能量被注入到他从进入镇塔就开始布置的阵法里,银白色的阵法从锈蚀的塔底开始蔓延,像藤蔓一样沿着暗红色的墙壁攀爬。

他开启虚空之门已经让九尾所在的坐标与现世产生了连接,堕化的九尾不能离开它所在的虚空,否则只会带来可怕的灾难。

虞荼将所有的能量都注入到阵法里,他落地时人晃了晃,差点跪倒在地,但他不能停下。

银白色的阵纹渐渐包裹住了整座镇塔,银色泛着些许浅绿,与红黑色厮杀,这片蓝灰的天空在能量与诡气的碰撞下,以镇塔为中心开始坍塌,虚空之门所延伸出的道路,同样开始寸寸碎裂。

这意味着这处虚空坐标,已经到了被湮灭的边缘。

黑色的虚无在他身后如影随形,一路狂追,在冲出虚空之门的那一刻,虞荼终于听清了那道很轻很轻的、仿若呓语的声音。

【我好像明白了。】

【一个人最重要的组成不是灵魂,大茶树……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