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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衍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像在外忙碌了一天的丈夫半夜回家被妻子质问,又由此联想到三奶奶和婚内出轨弄出跟孙子差不了多少岁的私生子的爷爷,压下去的烦躁一瞬间冲上来:

“我怎么会知道?”

沈钰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也没生气,语调平稳地问:“你可以回想一下。”

顾明衍现在一回想就是家人狰狞的面孔和无休止的争吵,头一阵剧烈的痛,他摁着太阳穴,语气相当不好:

“别烦我了,我头疼,明天再说好吧?”

沈钰顿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说:“好。”

他走的时候,把卧室门带上,动作很轻,几乎是无声地关上了。

人走了,一室便安静下来,终于没有人来烦他了,顾明衍得到了今天难得的清净。

可这安安静静地过了一会,他突然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时客厅传来声响,好像是爸妈过来了,顾明衍只好下床,开门出去,一家三口在客厅探讨关于明天的安排:

“明衍,早上先回学校上课吧,下午或者晚上等我们电话,可能还要到公司来一趟。”顾明衍妈妈道,“我跟你爸的主张都是股份一点都不能让,如果爷爷那边不肯,想办法联合别的股东施压吧。”

顾明衍:“嗯。”

“这么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睡吧。”顾晋宇起身,和顾冰玲一起走向玄关,回他们各自的别墅。

顾明衍送走了爸妈之后,再回卧室,打开门,就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

——沈钰每晚都会来给他送的,助眠蜂蜜水,顾明衍喝了一口,还是温的。

一线暖意从胃里升上来,一直升到心口就被堵着,堵到顾明衍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时也没疏通,反倒越来越感觉堵得慌。

他不能把气发在父母头上、发在爷爷和三奶奶'头上,更不能先失了仪态在那私生子面前发疯,所以这脾气最后就发在了可怜的沈钰身上。

…感觉真差劲。

顾明衍用枕头蒙住脑袋,沈钰父母双亡,在他这里受到任何委屈也没有任何人会帮他说话,几乎就是落入他的掌心由着他拿捏,他不应该对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沈钰那样发脾气。

明天、明天一定去好好说清楚。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他当时打球,书包是随便扔操场边的,傅斯礼那块巧克力他就放在书包的侧兜里,谁都可以拿走,他爱吃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很多人都知道,有时他下课就拿出来吃,同学都能看见,有心的话上校园论坛估计也能搜出他的喜好,或许有哪个想告白的人偷偷把巧克力换了,以前他也经常会在抽屉和书包里发现多出来的情书。

这是他第一次凶了沈钰,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生气?

买点东西送他好了。

他们富二代谈恋爱有摩擦了就是要送昂贵的东西,顾明衍虽然没谈过,但也从耳濡目染中积累了不少经验。

他侧躺在床上,脑中回顾他爸跟女朋友吵架之后的做法,小吵送香奈儿,大吵送爱马仕。

他妈妈是怎么做来着?小吵送球鞋,大吵……大吵好像直接分了换一个男朋友。

反正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打笔钱,弥补一下对方的精神损失,这事就算过了。

买点什么好呢?

包上次送过了,皮带……上学也用不上,球鞋……沈钰那身高打球是真不合适,游戏机?这家伙好像对游戏也可玩可不玩的。

想了一圈,脑中莫名其妙地想到上次沈钰来南山找他,在路边吃十块钱的章鱼小丸子,也很高兴地笑起来的模样。

沈钰真的会喜欢那些贵重礼物吗?

顾明衍一时有些迷茫。

总归还是会的吧,毕竟,这世上虽然不是人人都会去做金钱的奴隶,但又有谁会真的不喜欢钱呢?

*

叮。

窗外的天边翻起鱼肚白,打开早餐机,鸡蛋、芝士、火腿,一个香喷喷的热压三明治做好了。

沈钰把它拿出来,用三角纸盒打包好,再裹上一层保温袋。

按下门把手,他轻轻走进顾明衍的房间。

书包在书桌下面,沈钰蹲下来,拉开拉链,把准备好的早餐放进去。

关于巧克力的事,他其实有了些猜测,能让顾明衍烦成昨晚那个样子,大概率不会是感情问题,应该是顾家的公司出了什么事,而他不方便告诉他。

顾明衍并没有在南山学校遇到什么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写告白纸的人,大约就跟以前那么多给顾明衍递情书的人一样,只是学生时代的过客之一。

不过以前写情书的同学比较正常,会在书信里摘抄几个文艺句子,写些暗恋的心境,再留下名字和约定地点,顾明衍就正式去拒绝了,而不会像那张纸,病态地写满了“顾明衍”的名字,却不留下自己的姓名,像个匿名的疯子。

等顾明衍不那么烦的时候,还是要找机会把这种家伙揪出来。

刷、刷。

沈钰这么想着,从书包里抽出顾明衍的数学书,把提前一张写好的便签条夹在里面:

[早餐放在书包第二层的夹袋里,记得吃。]

这是他在校门口买的特殊便签本,如果跟朋友吵架了想和好,就可以使用,便签条背后是两个抱在一起的小火柴人,中间印着一句话:[我们和好吧]。

昨夜沈钰特意找了支粉色的马克笔,在原本象征伟大友谊的两个小火柴人之间画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

提醒吃早餐的纸条夹在数学书里,顾明衍一般一到学校第一件事都是温习数学,到时就会看到,免得这家伙每次起来匆匆忙忙连早餐也不吃,再过几年说不准胃都坏掉。

做完这些,沈钰把书包归位,转头看到床上的顾明衍还睡得很熟,不知怎的用枕头蒙住头。

怕他呼吸不畅,沈钰走过去把枕头挪开。

柔软的枕头下露出一张英俊迷人的脸,在微曦的光线下,像梦中情人一样,却真实地躺在床上。

顾明衍这么沉睡着,很安静,和他平常潇洒张扬的模样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诱人捉弄的美丽。

碎发落在额边,沈钰伸手拨弄了一下,顾明衍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摸起来软软的,像某种毛绒小动物。

手指从发梢、摸到额头、鼻梁、脸颊,最后到嘴唇,软软的,像湿润的蚌肉,戳一下就陷进去。

以前军训的时候他也这么摸过,梦中的顾明衍像是感知到了,蹙着眉嗯了一声,声音小小的,还带着睡不醒的黏糊劲。

军训那时一听到这声音,沈钰就触电一样把手缩回去,今天他也收了手,但低下头,直接含住那唇瓣亲,再悄悄把舌尖抵进去纠缠……

顾明衍被这样弄了一番,竟然也还是没醒,睡得真香,沈钰笑了一下,最后轻轻退出去,无声地把卧室门关上。

今天是外婆的生日,他要赶早班车回杨溪村祭拜。

沈钰去自己房间背起包,临到要走的时候,他忽然瞥见房间里摆着的地震包和火灾包。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可能是想到了这句话,也可能是想到了顾明衍当时购买防灾应急包的热乎劲,沈钰停下脚步,神使鬼差地打开那俩救援包。

压缩饼干、矿泉水、紧急药品、手电筒……他各装了一些,放进顾明衍送他的双肩包里,踏上了回杨溪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