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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此时这个尚且稚嫩的少年,口中的每个字,都将?成为医疗界未来数十年反复传颂的传奇。

季凡灵听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对你来说,应该不那么难吧。”

傅应呈一愣:“为什么?”

“因为你是年级第一啊。”女孩神色认真。

傅应呈看着她的眼睛,默了?两秒,忍不住轻笑了?声:“你知道,年级第一,和我说的事?中间,差了?有?多远么?”

“是么。”

季凡灵理?所当?然?地看着前方,“你又不一样,你是傅应呈。”

傅应呈定定看着她的侧脸,眼底像是漆黑的海浪层层翻涌。

演唱会上最?后一首歌,顺着炽热的晚风飘上来。

【让那祈求的失去】

【让那短暂的长久】

【明知结局是悲剧以后】

【逆流而上命运的洪流】

“你自己呢。”傅应呈低声问?。

“什么我自己?”

“你以后准备做什么,考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傅应呈没有?丝毫嘲笑她的意思,只是平静陈述,“就一直在学校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么。”

季凡灵撇了?撇嘴:“你说话有?的时候真的很像老唐……”

“季凡灵。”傅应呈低低地喊她。

【心里的话早已震耳欲聋】

【嘴边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为何后悔总在失去以后】

【沉默是另一种爱意汹涌】

女孩抬眼,对上他?的眼神,很轻地笑了?下,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傅应呈,我跟你不一样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笑容,明明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眼里却有?很多的无奈和悲伤。

那一刻,傅应呈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生前的每一刻,他?都没能理?解她。

傅应呈问?:“哪里不一样?”

季凡灵慢慢咬字:“傅应呈,你的未来,一定前途无量,一路光明。”

“砰砰砰”一连串巨响,自下而上,如火炮一样冲天而起。

伴随着演唱会高潮的最?强音,体育馆四周喷射处巨大的烟花,向上绽放六层楼的高度,不高不低,刚好炸开在他?们身前。

烟花的气流吹起女孩的长发?,火光飞溅,巨大圆盘状的烟花在空中此起彼伏,如似锦繁花地将?他?们环绕。

女孩素白的脸被无数迸发?的色彩映亮。

那一刻她脸上的灰尘和血痕统统都不见了?,素白的脸在光影中漂亮得惊心动魄。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

“什么?”傅应呈眉心紧皱。

季凡灵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

“我听不见。”傅应呈前倾身子。

季凡灵笑了?,手指搭着台阶,凑近,在他?耳边,呼出一缕温暖的气流。

“……而我。”

女孩轻轻的嗓音,在震耳欲聋的烟火爆炸声中,从耳廓传到耳膜,触电般,让人头皮战栗。

“——我只活这一瞬间。”

……

纷乱的光如流星从天空滑落。

盛大的火光里,女孩坐了?回去,眨了?下眼,指了?指前面,示意傅应呈去看烟花。

傅应呈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面前盛满眼帘的烟花。

季凡灵的那句话。

隐隐透出一丝悲哀的,黑色的不详,细细绞紧他?的心脏。

有?些人为了?美好的将?来拼命奋斗,而有?些人只想?抓住现在不那么痛的一瞬间。

烟火落幕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命运的恶意早已将?两人的轨迹暗中错开。

活在现在的人去了?未来。

向往未来的人却被困在现在,十年一日,走不出来。

……

*

那夜,听完演唱会,都十点多了?。

傅应呈本想?找个借口送她回去,但季凡灵说她不打算回家,摆摆手就走了?,于是两人一东一西,就此分开。

分开前,季凡灵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说不喜欢天台上太多人。

傅应呈知道她什么意思。

天台的位置是个秘密。

除了?他?和她。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共有?的秘密总是可以轻易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假如季凡灵不把他?看做重要的人,怎么会轻易跟他?分享自己的地盘呢?

那之后的一整周,傅应呈都难以压抑自己时不时冒出的念头,甚至平生第一次,在考试中走神,前一秒还在联立圆锥曲线的方程,后一秒突然?想?起:

她不是总跟那个叫周穗的女同学在一起么。

连周穗都没告诉。

就只,告诉他?了?。

……

然?而事?情却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发?展。

考完试,傅应呈在走廊上迎面碰到从厕所回来的季凡灵。

傅应呈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也该打个招呼了?,但他?还没开口,季凡灵就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肩而过。

月考卷子下来,数学老师让傅应呈帮忙发?一下卷子,他?发?到季凡灵桌前的时候,女孩只是趴着睡觉,接过45分的卷子,随手塞进桌肚,全程眼皮都没抬一下。

傅应呈甚至神使鬼差地关注了?体育馆的官方网站,发?现下周日有?一场新?的演唱会,但那一整周,不管和他?擦肩而过多少次,女孩的视线都只是漠然?地掠过他?,没有?丝毫邀请的意思。

……

那天晚上天台上的亲近,就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很快到了?学校运动会。

高一的时候学习压力还不算大,班里的同学都把运动会当?放假,班里都不剩几?个人,一波在看台上看比赛,一波约着朋友去打球,一波忙着串班唠嗑吃零食。

傅应呈跑完三千米,拿了?个第一,不愿坐在积灰的看台上看比赛,从操场回班,打算写几?套卷子。

刚写完一套,余光看见当?天的值日生从教?室里拎着拖把往外走。

恰好季凡灵也从操场回来,在门口撞见她:“你今天值日?”

何彤彤:“对呀。”

季凡灵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拖把:“几?组?”

何彤彤:“诶,你要干嘛?你帮我拖吗?”

季凡灵啧了?一声,好像有?点不耐烦似的:“我呢,现在闲得很。”

何彤彤:“啊?”

季凡灵:“特别想?拖地。”

何彤彤:“……”

季凡灵好似商量一样慢腾腾地看向她:“要不,我等你拖完,再拖一遍?”

何彤彤:“……那也不用。”

何彤彤只好去座位上歇着,季凡灵拖了?两下,似乎是觉得拖把不干净,拎着出门去厕所冲洗。

何彤彤抬起头,欲言又止,过意不去,喊着:“季凡灵,等等!”就想?追出去。

“那个……”身后有?人小声喊住她。

何彤彤转头看去。

后排的周穗小心翼翼举手:“你是不是,帮凡灵做什么事?了??”

“没有?啊……”何彤彤蹙着眉想?了?会,“对了?,上周五大扫除要把椅子翻到桌子上面架着,她那天胳膊疼,我看她半天架不上去,就帮她搬了?。”

周穗点头:“那就是了?。”

“顺手的事?儿,不至于帮我做值日吧。”

“她不喜欢欠别人,非要扯平不可的。”

“哦哦,这样子啊……”

……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聊起来了?,很快话题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教?室里的风扇悠悠卷起燥热的风。

前排座位上的傅应呈坐姿挺拔,睫毛低垂,手里的黑笔悬着。

笔尖颤抖,却很久没有?落下一个字。

原来是这样。

……

他?给她买了?药,帮她处理?了?伤口,她想?方设法也要和他?扯平。

那场烟花,对他?来说是一场开始,对季凡灵来说却好像是一场结束。

……

早知如此,他?不该去的。

他?宁可让季凡灵永远欠他?。

也好过两不相欠。

*

十年前的烟花。

十年后的石榴。

季凡灵还是一点没变,表面毫不在意,背地里却总是想?方设法地多做一点,直到她觉得不亏欠别人为止。

宁可把自己饿死?,也绝不要别人半分施舍。

就是这样,无论多狼狈,也要坚决维护的,敏感又不容侵犯的自尊。

傅应呈表面上不理?解,心里却并非不能理?解。

因为他?自己。

也彻头彻尾是这样的人。

……

翌日,九州集团。

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写字楼里的灯基本都灭了?,只留下安全通道的莹莹绿光,然?而顶层的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

温蒂抱着文?件,单手叩了?叩总裁办公室的门。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男人坐在电脑前,一身整肃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精实?的小臂,镜片矜冷反射着屏幕的光,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声进。

“傅总,您要的材料我都拿过来了?。”温蒂说。

“时间不早了?,你回吧。”傅应呈并未抬眼。

“没关系,有?加班费的。”温蒂平静道,“如果您工作需要,我希望自己能随叫随到。”

傅应呈没有?回答,将?材料摞起,整齐地放到桌子的另一边,似是犹豫了?下:“等下,我有?个问?题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