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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朱载坖没有办法,只能同意李春芳离开。

隆庆四年,李春芳致仕,告老还乡。

而当李春芳离开京师,不过三日。

高拱同样上书请辞。

不过,高拱的请辞,可跟李春芳的请辞不同,这是以退为进,让皇帝陛下知道,自己跟赵贞吉只能留一个。

与当初的徐阶是一样的。

高拱很有信心。

凭借这一招,能够把碍事的赵贞吉一脚踢出朝堂。

这一招确实有效。

虽然,赵贞吉上了奏疏,进行了反击,在奏疏中,他痛骂高拱,擅权,以告老还乡的由头胁迫陛下。

随后,诸多的言官跟上,又是一波群体攻击。

但选择权还是在朱载坖的手中。

而他的选择,众人皆知。

赵贞吉,被迫致仕……在李春芳离开京师的七日后,赵贞吉也被迫离开……

属于高拱的时代,真的到来了。

…………

京师,西城区,破旧的宅院里。

海瑞的妻子正忙碌地为他收拾行装,粗糙的双手将准备好的干粮仔细地包进包裹里。

而海瑞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妻子。

他的女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的背影,眼睛里满是不舍。

海妻一边整理着包裹,一边轻声说道:“夫君,此去应天府路途遥远,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海瑞看着妻子,微微点头:“放心吧,夫人,家里面就全部托付给夫人了。”

海妻听到海瑞的话后,手上的动作有所停顿,只是片刻,她便继续收拾行装,不一会儿,包裹收拾好后,她转过身来,看向海瑞。

海妻身形略显单薄,她的面容算不上美丽,却有着一种端庄的气质。

岁月的风霜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长期熬夜织布使得她的双眼周围布满了黑晕,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沧桑,皮肤也因操劳而变得粗糙。

那一头黑发中,竟也夹杂着不少银丝,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官老爷的夫人。

若是能成为海瑞治下的百姓很幸福,但成为海瑞的妻子,却很是不幸。

不过,海妻并不感觉悲哀,她很是庆幸,自己能与海瑞同床共枕……

海妻走上前,将包裹递到海瑞手中,眼中含泪:“夫君,家中有我照顾母亲,孩子,你无需挂念,只盼你能平安归来。”

朴素的人,临行的嘱托也很是朴素。

只求平安。

海瑞点了点头。

“听别人说,金陵的头饰,比京师的要精美许多,回来的时候,我给夫人带上一些……”

海妻笑了笑。

“夫君,我不要什么头饰,只愿你尽早平安归来……”

海瑞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女儿。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要听娘亲的话,爹爹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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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咬着嘴唇,眼中含泪,小声说道:“爹爹,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乖乖的。”

海瑞紧紧抱了抱女儿,站起身来,又看向妻子,说道:“夫人,等我回来。”

海妻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海瑞背着包裹走出了房门。

他又来到了自己母亲的房间,敲了敲门。

“母亲……孩儿走了……”

海瑞的母亲谢氏并没有打开房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海瑞等了片刻后,朝着谢氏的房门躬身行礼,而后转身走出了院门。

海妻带着女儿跟在后面,一直送到了巷子口。

那里,有马车等着海瑞。

海瑞到了马车旁边的时候,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妻子女儿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深吸一口气,上了马车。

海妻望着马车远去,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当海妻带着女儿回去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海瑞的母亲,谢氏站在破旧小院的门口……

海瑞乘坐的马车辘辘前行,缓缓离开了繁华的北京城。

他的马车,很是简陋……

海瑞坐在马车中,他一身粗衣,在马车的一角,摆着官印,以及官袍,妻子给他收拾的包裹,放在官印的旁边。

阴沉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沉沉地压在大地上。

刚刚还挺好的天气,瞬间变了脸……乌云翻滚着,似乎随时都会倾泻下一场狂暴的雷雨,却又始终憋着那股劲儿,让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官道两旁,原本繁茂的树木此刻却显得凋零破败,干枯的树枝在风中颤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路边的野草枯黄萎靡,无力地倒伏在地上,被过往的车轮无情地碾压……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之中,影影绰绰,宛如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秘气息。

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划破这寂静的荒野,声音在空旷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坐在马车中的海瑞一直闭目养神 ,他知道高拱举荐自己去应天所为何事。

他也是只是去做,隆庆元年自己没有做完的事情。

徐家。

退田案,声势越发的大了。

徐阶虽然致仕,但在朝中依然拥有着庞大的影响力,甚至,还有着隐藏起来的庞大势力。

即便,这一个月,朝中发生了很多大事,李春芳走了,赵贞吉走了,但徐阶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

他知道自己去了应天,想要完成使命,前方便是重重的艰难险阻。

但海瑞此行,并没有丝毫退缩与畏惧。

此时的应天府,徐阶早已收到了海瑞即将赴任的消息。

并且他也试着去阻止。

可当年他在朝中,为内阁首辅的时候,都没有阻止的事情,现在赋闲在家,更不可能阻止了。

他坐在书房之中,面色阴沉。

他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子。

他有些慌了。

前面几个巡抚,他都毫无畏惧。

但,海瑞。

他多少有些害怕。

徐阶不怕高拱,不怕当今陛下,甚至是先帝,他都不怕。

但他却怕海瑞。

海瑞太清廉,清廉的不像这个世上的人……

与心怀恶意之人交锋并不可惧,真正令人心生畏惧的,是与那些坚守原则丝毫不退让、凡事认死理且一本正经之人……

因为坏人的恶易于洞察和防备,而那些过于完美的好人,他们的坚定与执着,有时反而会成为难以逾越的屏障…………

海瑞,就是这样的人。

他还未到,徐阶便在气势上弱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