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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一手扣住窗台,另一手仍握紧了瓜。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态,她像一棵歪脖子树立在原地。

隔着窗台,公子坐在轮椅上,攥着她胳膊的手像锁扣。

而他的唇,正贴在她颈窝。

公子鼻子高挺,鼻梁戳得在她颈侧软肉,喷出温热的气息。

薄唇轻动,像在轻吮着她颈间跳动的脉搏,触感润泽。

程令雪一个激灵,忙要挣开。

“别动……”

公子嗓音依旧清润,语气却很是迷离,他一只手紧紧攥住她,另一只手死死扣着桌案,手背青筋暴起。

是发病了么?!虽按时辰算还有七八日,但也有可能。

程令雪打算问一问,刚开口,公子感知到她下颚张合的动作。

“也别出声……”

他的手攥得她更紧。

语气虽冷静,可也噙着深深的挣扎,仿佛在抵御着什么东西。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公子也没有在亲她,况且她和他的关系也并非男女关系,此刻的公子就是水中一碰就碎的弯月,程令雪怜悯他的病弱,便老实地不动了,并且像她呛着茶水时上次他对她所做的那样,伸出握住半截青瓜的手,用手肘上下轻抚公子后背。

这样的姿态,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怜子的好父亲。

心中的责任感更多一层。

可她越是温和,公子扣着窗台的手越是收紧,并且……

他的侧脸在轻蹭她颈侧。

像只可怜的小狗!

这很不像公子的作风,程令雪一时愣住了,他不是脑子坏了吧。

“公……”

她刚一出声,公子攥紧她的手,喑哑含糊的低语传出他的喉间,唇畔嗡动时,颤动着她敏感的颈部。

程令雪声音被自己倒憋回去。

公子扣着她,肩头起伏,在极力抗拒着什么,气息因压抑渐次变重,拂过她颈侧的呼吸也有了力度。

像有只手在撩'拨。

青年压抑的气息克制到一定程度,化为低喘,一下一下,越来越急,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热……

“别说话,也别动……”

明明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公子却陷入了某种幻觉,贴着她颈窝一遍遍地低喃,喑哑的嗓音响在耳畔。

一声一声,像蛊一样。

热意从程令雪耳尖烧开,烧便整个耳际,又酥又麻的感觉泛开,一时竟让她手脚无端发虚发软。

喉间也一团滞涩说不出话。

好怪,太怪了……

用别的法子安慰他吧,虽说她现在是个少年,可牺牲也太大。

刚握住公子肩头,要把他推开,公子忽然停住了,脸贴着她颈侧一动不动,真是成了玉雕。

这又、又是怎的了?!

程令雪本就凌乱的思绪更乱了。

她也忘了推开他。

公子在此时抬起头看她,唇仍贴着她颈侧,眼中有着渴望和挣扎。

好矛盾。

桃花眼迷离,那双眼梢微挑,十分勾人。平而直的眉如画卷中花鸟边上那行端方的小楷,恰到好处地中和这双眸子的昳丽,添了俊朗。

真好看啊……

公子每次发病都格外好看。

她趁火打劫地欣赏着,眼底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欣赏。就如话本中情窦初开眼中只有心上人的少女。

若是话本中……

被如此盯着的少年会如何?

那些字眼喧嚣地涌上,秽乱不堪的一个一个字,排成行时,骤然成了旖旎又陌生的一幅幅画……

画中少女眉眼清冷又懵然。

姬月恒瞳孔缩紧了一下,迷离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仿佛要把她整个盯穿。

这极具侵略性的一眼,看得程令雪心一跳。她陡然意识到贴着她颈侧的人不是可怜的小狗,也不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更不是一个无关男女的漂亮神仙,而是个比她还要大两岁的青年,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子!

哪怕他是难受,这也太越界!

错愕间青年再度低头,而后,她颈侧划过一笔沾了墨的毛笔。

程令雪猛地一颤。

她脑子一片空白,耳际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嘤,似乎是那小奶猫。

呆了会,她才猛然反应过来,那声音也不是什么猫叫。

是她下意识迸出喉间的吟声……

也没有什么毛笔。

那是公子……他、他竟然伸出舌尖,从她颈侧轻轻地划过了!

见鬼了!

程令雪呆若木鸡,顿时各种离谱的猜测都窜了上来。

难不成公子——

动情了?

可他不喜欢男子啊……

程令雪脑中万马齐奔,一片轰鸣时,公子忽然笑了下。

“好甜……”

什么好甜?!难不成他……

程令雪用力挣开他,她一身蛮力,岂是个文弱公子能抵得住的,公子毫无防备,被她推开。而后,她不管不顾地,把半截青瓜猛地塞入他口中!

她擦着颈侧,恼羞成怒道:“公子看清了,属下不是青瓜!”

怒气冲冲,嗓音粗得吓人。

姬月恒凝着窗外人。

心里那层朦胧的薄纱被剪开。

他眸中恢复几丝清明,垂眸拿掉手中的青瓜,清瘦的手扣住了轮椅的扶手,青筋如藤蔓凸起。

他低下头,似乎很是痛苦。

程令雪忙奔入室内。

“公子没事吧?”

公子没答,仍维持着方才的姿态,浑身都在绷紧,头深深低着。

她更加慌张了,语无伦次道:“是属下太粗鲁,要叫郎中么?”

公子总算动了一下:“我无碍了。”他仍没抬头看她,肘支着轮椅扶手,掌心撑着额头,沉默很久,道:“抱歉,我不该有这种错觉。”

程令雪气也消了。

公子是一个病人,她这生龙活虎的人与他计较也太小心眼,反正他好看,她被抱了一下也不亏。

只是她不懂他为何在看到青瓜后突然失态并出现幻觉,难不成……

他幼时中毒是因为吃青瓜?

搞不懂。病人嘛,不正常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程令雪道:“公子有什么烦恼,可以和属下说,属下是迟钝了些,但嘴严,谁都撬不开。”

公子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手掌却仍捂着前额,瞧着像头疼,又像是怕看到她,无力又无奈道:“真没事,我有件要紧事要办,你唤亭松来吧。”

“属下这就去。”

程令雪忙退下,顺手带走了被公子搁下的那半截瓜。

“这瓜有什么独到之处么?”

院门,亭松打量着程令雪手中的半截瓜,实在瞧不出个所以然,听完她的叙述更惊奇了:“公子因这瓜出现了幻觉?还把你脖子当青瓜啃?”

这与他认识的公子是一回事么?

可竹雪正直,言行规矩,没事不会开玩笑,亭松更倾向于公子有问题,他回忆了下:“我听公子身边老人说过,公子幼时贪嘴,中毒正因偷吃老太爷的点心,那之后公子就老实了。”

不过……

公子再介意这些事,也不至于抱着竹雪脖子就啃上了?他只知道男子动情,和女子交'欢时会亲吻对方身上每一处,公子又不是断袖。

然而回想这几个月里公子对竹雪的诸多例外,亭松又怀疑自己。

说不定,有可能……

他心情复杂地到了公子房里,然而去时姬月恒神色淡淡,这无情无欲的模样,哪像会对谁动情的人?

“叮——”

一声脆响,桌上多了一个白色小瓷瓶,亭松认出那是什么,讶然道:“公子此毒要用在谁身上?”

姬月恒摩挲这瓶身,细腻冰凉的触感和那只微凉的颈侧很像。

手一滞,他合上眼,然而眼前又浮现一双清凌凌、怔愣愣的眸子。

还有轻抚背后的手。

罢了……

姬月恒收回瓷瓶,想起另一件事,想让亭松去办,又改了主意:“你和他关系好,让赤箭去。”

.

咚、咚——

第三下还未叩响,门已经飞快开了,看到是他,程令雪纳闷又戒备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讲究?”

“因为我当好人时不讲究,但做坏人时会很有礼貌。”

赤箭怪神怪气说完,盯着她左看看右看看:“虽说我早就知道,但看久了有时也会觉得你就是个少年,公子怎就突然怀疑你,让我来验身呢?”

程令雪眉心凝起。

是公子靠近她时察觉了什么?

所以他让她唤亭松是想让亭松验她的身,又想起她与赤箭关系不好,赤箭必然不会包庇她才换了赤箭?

她看出赤箭有所图,问他:“所以,你想要什么条件?”

赤箭赞许地一笑:“公子说你迟钝,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就透!”

说完他又百无聊赖地耸耸肩:“我这人啊,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不如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帮你如何?”

吃亏多了,程令雪习惯事先便议好价码,问他:“只是告诉你这两件事,这一次你就会帮我?”

赤箭点头:“一锤子买卖。”

程令雪满腹狐疑。

他真的什么目的也没有?

赤箭拍了拍手,故作哀婉地望着窗外:“好吧,我也有目的,其实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朋友,我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程令雪:“你怎么不找别人?”

赤箭无奈:“别人也打不过我啊,我瞧不上比我弱的。”

“亭松武功在我之上。”

赤箭有些不高兴:“他是公子身边的人,我跟他当什么朋友?”

程令雪愈发狐疑。

听起来,他对公子态度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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