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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恒匕首不动,擎住她,就着这般姿态把她调转了个方向,这用力一转,转出她喷薄的泪意:“呜……”

两人一道面对着镜子。

他轻扶程令雪下巴,让她抬起脸:“很漂亮,看一看吧。”

程令雪不自觉看了过去。镜中公子衣衫齐全,而少女红裙凌乱,堆至腰际的绛纱似堆落在树干周遭的落花,落花深处藏着把匕首。匕首欲斩尽落花,落花却纠缠挽留。对用剑之人而言,没什么比被杀留恋敌人的剑还挫败。

程令雪扭头不再看。

“不想看么,那便不看好了。”

姬月恒体贴地说罢,捏着她的下巴迫她回头,重重地吻她。

“呜……”本就散乱的意识更乱了,程令雪眸光涣散,不看他们身前的镜子,可墙上还有别的镜子。

这回是侧着的角度。

白衣公子病白面容异样绯红,怀中倚着个红裙少女,二人在衣料下无隙相贴,可贵公子扣住少女让她回过头索吻的姿态却充满了掌控的意味。

像是捏着掌心的囚雀。

这一幕让程令雪猛然清醒。

她于迷乱中寻得一丝清醒和傲气,腕上的金铃铛和细链相互碰撞,发出冷脆响声,囚雀用力挣扎,试图逃窜。

文弱公子稍顿,取出匕首,缠绵又深刻地钉住不安分的惊雀。

他低头,堵住她挣扎的低鸣。

“唔……”

明亮的密室内光怪陆离,一面面镜子似一幅幅画,画卷在随风急动,画中绘着的一双眷侣亦随风颠荡。

红烛越燃越短。

偶尔发出“辟啪”轻响。

姬月恒不错眼地看着镜中。

她背对着他,被他抱坐在怀,红裙糜艳,面颊染上绯色。

他对镜欣赏着怀中红绸半遮的画卷,青山和她的心,尽在他手中。匕首深藏雪域,一刀刀破开凛冬,清冷霜雪被融成绵绵细雨:“小骗子……”

这个称谓不算亲昵,他却唤得一句比一句虔诚,一刀比一刀深刻。仿佛要切开她灵魂,在她之中嵌入他的。

“骗子,呃……”

少女腕上的铃铛被巨大力度带着,齐齐地上曳,又齐齐坠下,发出尖脆声响,和着急促的哭声,波斯毯被突来的急雨浇出暗泽,檀香氤氲开来。

急乱的铃声,终于止息了。

姬月恒再次把程令雪转过来,与他面对着面,将她揉入怀中,力度入骨。他低下头,就如沙漠中曝晒已久的人来到雪域,脸埋入新雪解渴。

他听着她的心,她狂乱的心跳一声接一声,是他正拥有她的见证。

无上的满足后,寂然渐渐泛开。

不满在暗处滋生。

姬月恒扣紧了程令雪。

好想,在此刻与她一起死去。

仅是一个念头,就令人为之亢奋颤'抖,若真的可以……

冷寂的眸子掠起一瞬病态,姬月恒修长的手握住少女的细颈,眯起眼,柔声问她:“那样,你会喜欢么?”

程令雪软得手发颤,是她太无知被那一盏茶迷惑,高兴得太早。

她方才,险些就死在他手中。

最危险的不是匕首,在于那种要死要活的窒息感,有些舒服。

让她不自觉就想沉溺其中。

太可怕了!那匕首长得要命,她怎么会喜欢,“我不喜欢……”

“不喜欢啊,那算了,等你以后喜欢了……再说。”姬月恒没放开她。

不杀她,他总有别的方式,含情目眯起,搂着她的手不断收力,似毒蛇缠紧猎物,濒临窒息的感觉让程令雪恐惧,危险之余,隐秘的快意再起。

她忍不住扭了下腰。

下一刻,她遽然睁眼,沾泪的长睫颤动,徐徐滑下一滴泪珠。

他怎么又!

程令雪彻底惧了公子。

“你出去……”

“可是小骗子,你心里能装许多人,唯独这密室只能容下一人,我留在里头,便不会有别人的位置。”青年危险地呢喃着,将她的声音咽下。

叮铃,叮铃,清脆铃声再起……

镜中光影又在起伏颠荡。

密室中没有光阴,只有烛火。

程令雪睁眼时,角落里一尺长的红烛燃到只剩两寸。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坐着,竟过了几个时辰!

怎么一夜之间,就那样了?

厮杀过后,倦极的两人躺在地上,公子手圈她在怀,匕首还留在原地,程令雪趁他睡着,悄然往前挪。

“噗”一声,匕首总算没了。

她想趁公子还睡着时逃走,刚试着丹田蓄力,收了收肚子,热血就汨汩流出,她窘迫地僵着身。上次就够多了,当时只是溅在她手心和腿上。

回想迸出热血那一瞬间的灼感,程令雪就头皮发麻,多得过头了……

她试着抬了抬没系锁链的手,虽没什么力,但或许足够打晕他。

刚这般想,一只手圈住她腰身,公子贴着她后颈温柔低喃。

“唔……在想怎么打晕我么。”

程令雪寸寸凝滞。

她避开贴在颈侧的唇,嗓音虽因数度崩溃而发软,却压不住生分:“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要是没事的话……

之前骗他的事都被洞悉,她实在没心思编出更多客套话,清软嗓音倏然冷静,她变回了素日的生分。

“我要走了。”

身后姬月恒没说话。

他撑着手坐起,像昨夜那样将她揽入怀中,修长的腿屈在她两侧,成了道缠绵的锁。手背触抚她敏感的颈侧:“若我不放你走,会杀了我么?”

程令雪一滞,冷然道:“是。”

姬月恒无声地笑了下。

他轻触她白皙脖颈,上面印着斑驳痕迹,昭示着昨夜的疯狂激荡。

疯狂么?

他已经……很克制了。

还可以更疯些的,可惜第三回 才过半,怀里的人已失神好几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可怜啊……

他又一次心软,放了她。

可她醒来就要跑,竟还撂下狠话说要杀他,她是母螳螂吗?交'媾过后便要把另一半杀掉。姬月恒握住她的细颈:“小骗子,你可真无情。”

他掰过她的脸,程令雪不得不与他对视。一夜的纵情恣意,青年病白的面容有了血色,观音痣殷红似血,沉静的眸光中泛着餍足的懒意。这双桃花眼她熟悉无比。好看、沉静,让她想保护他。可她想错了,他一点不文弱,更非君子,他和那些公子哥没什么不同——

强取豪夺才是他本性。

即便她正被他搂在怀中,可这样的亲昵反而让程令雪感到陌生、恐惧。

无所适从,她只想远离他。

她不自在地躲开他缱绻的目光:“骗你是我不对,但我没办法,我也不想骗人。而且你都已经……”

她实在说不出口,太羞耻了。

姬月恒温声接过话:“我都已经得到了你的身子,两清吧。”

他语气淡得漫不经心,让程令雪分不清是在接她的话,还是在表态。

她抿了抿唇,偏头避开他的呼吸,添了个新借口:“我还有事。”

姬月恒了然点头。

“是个始乱终弃的好借口。”

程令雪一噎:“我……我和你又不是可以始乱终弃的那种关系!”

“那你和谁是那种关系,杜彦宁么?可惜现在不是了。”姬月恒柔声轻笑,长指在她耳后打着圈撩拨。

程令雪恼然,憋出一句话。

“原本就不是!”

“是啊。你喜欢他,自然不是始乱终弃的关系。”他像个被抛弃的孩子,颇幽怨,“可我十九年守身如玉,一夜间被你夺走,真就不打算负责么?”

他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那念书似清冷幽淡的语气,可程令雪却被气绝。

“你、你无耻……

“昨夜是你、你先夺了我!”

她被气得红了脸,反而削去几分疏远,姬月恒手背温柔拂过她的脸:“可男女合'欢哪分你我,哪怕是我硬喂给你,你也快活了,要负责的。”

程令雪杀人时干脆利落,也学会了骗人,唯独不会与人吵架,张着口半天,只迸出一句:“你这个纨绔子弟!”

姬月恒被她骂笑了:“纨绔子弟,还以为你只会说禽兽。或许吧,可我若不这样,你早就逃之夭夭了。”

“真没良心啊,我还以为你逃跑是因为怕我责备,原是我多心了。”

这句叹惋的话在程令雪渺茫的前程中照入一线亮光。她眸底清霜稍融,化为怯懦:“我也没说错,你那样……难不成不是责备?你还囚禁我。”

姬月恒桃花眼眯起,含着笑似有无限温柔:“故而,若我不追究,你便会乖乖留下来做我的枕边人,是么?”

程令雪红了耳朵。

即便是想先迷惑他再伺机逃跑,可她也还是说不出口。

枕边人这三字,让她腿软。

她垂着头:“被关在密室的枕边人么,我又不是猫猫狗狗。”

“所以,你真是怕我责备么?”

大抵是心软了,公子眼底的偏执如潮水褪去,又成了沉静亲切的公子。见她点头,他取出一把细长的钥匙。

“那便先放开你吧。”

程令雪刚舒了一口气,姬月恒忽然捏住她的下巴,温柔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就算你想逃,我也自有办法让你在四日内乖乖回到我身边。”

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他说得虽轻描淡写,可字字都是威胁,程令雪头顶宛若悬着一把利刃,她对上这样的目光,忍不住瑟缩了下。

“别这样看我……”

她怯生生模样有些呆,削去了生分。姬月恒凝着她,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这样不禁吓。”

宠溺的语气让程令雪窝火。

总有一天……

下巴一松,公子他松开钳制,钥匙探入锁孔一转。蛇似的锁链掉落在地,她的手上,只剩个精巧手镯。

“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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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恒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因而二人各自洗沐。洗净一身霪糜后,程令雪再度坐在公子寝居内,只觉恍若隔世。原来密室墙壁上的镜子是一扇扇门,门后是浴房、寝居、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