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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竟带了哭腔,极度的憋胀让她想寻个出口,只能使出杀招。

“阿九哥哥……”

姬月恒一愣,随即因着这句话开始颤抖中,他在急颤中拿开匕首,盛满热茶的玉瓶淅沥沥地喷出温热茶水。

赤玉匕首被浇头濯净。

几欲把他溺毙,姬月恒缓了缓,承了她这声“阿九哥哥”,忍住轻颤,耐心地教着她:“洗剑后,便可开始磨剑……”

噗——

匕首当即消失了。

程令雪双手又是一阵用力抓挠,青年白如玉璧的身上霎时遍布抓痕。

他低道:“怎没动……”

程令雪一窘,脸从脖子处红到耳根子,连脚趾头都微红着蜷起。

“怎、怎么?”

她半点都不会啊……

她只会练剑,不会用匕首。

轻叹一声,姬月恒双手扶住她,刚被她肆虐揉搓过的人眼尾还泛着红:“再唤一声阿九哥哥就教你。”

混蛋……

这一句阿九哥哥让程令雪于迷乱间想起某些片段,一阵惊颤。

她不会是姬月恒哪个义妹吧?

“嘶呃——”

她不自觉地死死抿住唇咬住他,让姬月恒乱了方寸,哑声道。

“别咬我,松口,教你便是。”

他掐住她,引着她去学这一个对她而言不算难的招式:“你的骑术不是很好么,对,正是如此,

“呃……小点力,刀会断——”

周遭的镜中幻化出虚幻的画面,一个红衣少女在原野上纵着白马疾驰,风越刮越烈,少女眼尾潮红,细颈微扬出迷乱弧度,垂至腰后的发梢上下摇曳。

姬月恒手顺着往上,握住她的蛊印所在处,一下下地抓握。

少女霎时紧紧咬住下唇。

镜中光影迷乱,每一面镜子都从不同角度映出此刻的他和她。

姬月恒死死盯着镜中。

从前这些镜子是一双双眼,审判着他毒发时的邪念和丑态。

他痛恨镜子。

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

原来这些镜子能如此玄妙,它们是他的另一双眼,让他更清晰地看到更多关于她的一切,每一面镜子,都是见证。

不再只有痛苦。

快意,被千百倍地复刻。

……

程令雪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独自来到一处满是镜子的天地间,面前的镜子是一个白衣青年揽着红衣少女,在给她皓腕套上镯子和细链。一扭头,另一面镜子中的少女被青年搂入怀中,二人皆衣衫齐整,衣袍下却不知羞耻地贴着,少女蹙着眉,神情似畅快又似痛苦……那眉眼,赫然是她!

她一时无颜去看。

再看另一面,镜中更荒唐,姿态更扭曲,且少女和青年都未着寸缕,两个人都双双堕落,一切疯狂而激荡。

青年的姿态由掌控变为虔诚依恋,温柔无比,与他交缠的少女眉间也已不再似起初那般痛苦抗拒。

清冷杏眸中漾着旖旎春情。

她在激狂起伏中紧抱着青年的姿态亦似抱着救命稻草的溺者。

看着那一对交颈纠缠的人,看着镜中沉溺的自己,程令雪恍若隔世。

才过去一个秋日。

她和姬月恒,怎就成了这样?

心尖泛起淡淡柔意,又生出不安。程令雪不再看那些镜子。

她的身子忽然缩得极小。

“七七乖,阿爹阿娘也不想送走你,可你中了毒,让婶母给你治一治,放心,只要半年,我们便接你回家。”

看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将她举起来,让她骑在肩头,身边还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程令雪旁观着,虽认不得,可潜意识里已告诉她一切。

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是她的爹爹,他身边的女子,是她的阿娘。

无言的酸涩荡开。

过往记忆被潮水冲上岸头。

她想起一些实,爹爹姓楚,自幼被一个颇有权势的爷爷收为义子,一直为那位爷爷做事。而她的阿娘,则是一个寒门闺秀——具体是哪家闺秀,暂时记不起,只记得爹爹常唤阿娘婉娘。

印象中爹爹腰杆总是挺得很直,不爱笑,但骨子里很温柔。而阿娘生了双杏眸,笑起来叫人心头暖洋洋的。

她的眉眼随了阿娘,性子随了爹爹寡,有个小名似叫“七七”。

虽在梦中,但程令雪仍能思索,她记起了,爹爹说的云姨是安和郡主。

她在六岁时不知缘何中了毒,爹爹带着她去寻一个伯伯,二人聊了半日,爹爹纠结半晌,垂下高傲的头颅。

他心事重重地随伯伯送她来到山庄,将她交给云姨照顾。

山中日子无聊,没几日程令雪便坐不住,四处晃悠,偶然看到一只瘸腿的狸奴,兴致勃勃追上去,在温泉池中见到了那个神仙似的小少年。

她起初以为他是樽雕像,直到他开口,才知道那是一个大活人,对这个漂亮的大活人生出兴趣,程令雪试图靠近,却被他吓唬了一句:“我是鬼。”

她当即落荒而逃。

过后一打听,才知道那不是鬼,是云姨的儿子。别院的侍婢和照顾她的嬷嬷窃窃私语:“别看小公子生得小观音似的,发疯起来可是像怪物一样,会伤人,可得让七七姑娘离小公子远些。”

程令雪被吓到了,一时不敢接近他,她没有哥哥,曾缠着阿娘想要一个哥哥,阿娘却说,只能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可生不了哥哥姐姐。

可大哥哥实在好看。

没忍住,程令雪试着靠近他。

不出意料,吃了闭门羹,大哥哥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真似个鬼魂,程令雪只能换一个策略——

她选择先接近和哥哥最亲近的云姨,还有那只只跟在他身后的狸奴。

果然,某次她帮大哥哥寻到狸奴,又给他喂了两颗果子。

他逐渐开始搭理她了。

程令雪有了个“阿九哥哥”,可她想错了,她想要哥哥也是因为想被哄着,阿九哥哥却从不哄着她——

他总让她看书、看书、看书!

她和云姨抱怨,云姨说,哥哥都这样操心的,他想教你东西。

好吧。程令雪接受了这个事实,爹娘就爱让她看书,如今有了个教她念书的阿九哥哥,爹娘定也会很高兴。

但阿九哥哥也很怪。

他经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漆黑的瞳仁一转不转,有些阴仄仄的。

好像想把她吃掉。

但每次看了她许久,他最终都会无奈扭过头,望着山下低声自语。

“罢了,下次。”

程令雪不明就里地凑过去。

“下次什么?”

阿九哥哥会低头意味深长地看她,幽幽道:“下次再给你糖吃。”

程令雪总会更凑得近,眨巴着两眼道:“哥哥,我现在要。”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跟前,像讨要鱼干的狸奴。

小少年则一手按住她的脑袋。

他不看她,望着天际浮云,淡道:“这时候,你最好少说点话。”

说罢甩给她一本《千字文》。

“念书吧。”

程令雪捧著书欲哭无泪。

“……”

她不想要哥哥了!

然而日久天长,抱怨抱怨着,她和阿九哥哥开始像真正的兄妹。

她会不顾云姨和嬷嬷嘱咐,偷爬上树摘枣,阿九哥哥则在树下安静看书——顺道给她望风,并接受她的投喂。

他平日虽没什么表情像个假人,但吃东西时腮帮子鼓鼓的。

怪可爱的。

程令雪喜欢上投喂他的趣处。

她一直想养之狸奴,但阿九哥哥的狸奴太丑,她想要漂亮的。

阿九哥哥好看,就很适合。

就养他吧!

.

记忆停在最温馨的时刻。

程令雪醒过来时,唇角仍挂着愉悦的微笑,脑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个片段是哥哥给了她一块玉佩去糖吃。却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跟哥哥走丢的。

只记得这些,便也挺好……

程令雪迷糊地想着。

她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幼时常来过的屋子——是阿九哥哥的寝居,布局都还和梦中的一模一样,从前偶尔被阿九哥哥逼着看书时,她常会睡着,醒来时总会躺在他的榻上。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霎时间她似回到从前。

中间十年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她仿一直生活在山庄里。

稍动了动,程令雪才发觉自己被一个青年搂在怀中,共盖一床锦被,二人皆不着寸缕,她的蛊印贴着他的。

一抬头,程令雪愣住。

安静睡着的青年面若冠玉,鸦睫纤长,眉间一点朱砂痣。

这不是……

她那位阿九哥哥么?!

程令雪脑中一片空白,低头一看,她不仅和梦中的哥哥同塌而眠,她的腿还圈着他,被他紧扣着。

一把匕首,生生横亘在他们之间。

要、要命!

即便知道他是姬月恒,即便清楚中间发生的事情,可程令雪仍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浑身的血都冲到脑海。

她一阵紧张。

偃旗息鼓的匕首动了动。

她在梦中口口声声唤着“阿九哥哥”的人睁了眼,一双桃花目不似少时冷淡,含着溺毙人的柔情缱绻。

程令雪呆若木鸡,竟不确定和她无隙契合的人是不是记忆里的哥哥。

“阿、阿九哥哥?”

“嗯,我在。”

青年另一手扣住她后脑勺,低下头,含住她唇瓣温柔地含吮着。

他捞住她的膝弯,让她圈住。

过满的存在感带来强烈的羞耻感。

程令雪如遭雷击。

干、干什么……

他和她,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