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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霜!

程令雪心一惊,推开了姬月恒:“抱歉!我还有些事!”

说罢她匆匆往回跑。

落荒而逃的模样落在青年眼中,则有了一重害臊的意味。

姬月恒低头,定定凝着触碰过她的那一只手,愉悦从手心窜开。

他攥紧手心,试图囚住这一份愉悦,让它停留得更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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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匆匆忙忙奔回了内院,却听说楚惜霜才与阿娘出门,她又急忙追出府,刚拐过巷角就见到一个身影。

墨衣少年正懒洋洋地倚着墙壁,墨黑的影子与墙根打在地面的阴影融为一体,白得似乎不见天日的肤色在这寒意渐浓的秋日里更显阴森:“放心,没去找你妹妹,只是想与你算一算旧账。”

程令雪握紧袖中的匕首,目光也似锐利的刀光,冷冷看向少年。

她不想多生事端,收起眼底锐芒,客气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不知曾在何处得罪过你,有仇报仇,我若亏欠了你。必会偿还,但请别牵连无辜。”

墨衣少年一听,连声质问她。

“不记得我了?我们有那么多过往,你……你竟不记得我了?!”

程令雪:“……”

能不能别用“过往”这个词,听起来好像她是什么四处留情的浪子?

品咂着这咋咋呼呼的语气,她隐约猜到他是谁:“你是赤箭?”

少年眸中的怒火散去几分,嗤道:“竹雪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你说对了一半,赤箭是姬月恒给我起的名字,老子很不喜欢,叫我离朱。”

程令雪不想与他饶舌。

但想弄明白他当初为何要给她和姬月恒下蛊,又为何似乎与惜霜认识——莫非是惜霜得罪了他,而他也错认成她了?

她耐住性子:“找我有事?”

离朱拍了拍沾上墙灰的手,懒道:“没事,就是聊一聊旧账。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和他下蛊么?请我吃顿好饭好菜,我就告诉你。”

敢情他是打劫来了?!

程令雪捏紧钱袋子:“走吧。”

来到一处酒肆,离朱狮子大开口,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啧。不愧是贵公子的金丝雀,出手真是阔绰。”

程令雪不理会他刻意的激怒,打量着这张陌生的面容。

“你会易容,和谁学的?”

离朱嘴一翘,勾出个狡黠的微笑:“自然是和你师父——我是说程风,而不是姬忽那条老毒蛇。”

“怎么,被勾起好奇心了?想知道我与他们的关系。”

少年挑眉示意她倒酒。

程令雪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请吧。”

离朱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酒,惬意眯起眸子:“话要说起我九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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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那年,离朱来到中原。

中原的人说着弯弯绕绕的话,衣裳也裹得严严实实。

师父管这叫虚伪。

若不是为了找师姐,他断不想来中原,离朱不曾见过师姐,却对她深深敬仰,她极会用毒,自幼在师父陪伴下到中原为质,为救下昭越的遗民,嫁给那位权势显赫的中原贵公子。

来到中原后,师姐待他很好,让无父无母的他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

可当他传达师父遗言,劝师姐回南疆复国时,她却说:“我不想再成为权势争斗的傀儡。也不希望离朱你也成为傀儡,留在中原好好生活吧。”

离朱对复国倒没有执念。

他只是不想师姐留在中原,染上中原人的虚伪,更不希望那样厉害的师姐被情爱和孩子困住。

那小公子阴仄仄的,安静得不似活人,戒心极重,最忌讳出山庄。

离朱异想天开想着:师姐不愿走,定是因为阿九不想走,若他能哄得阿九离开山庄,他们三人就能一起回南疆了。

他有意地接近姬月恒,时日渐长,姬月恒逐渐信任他。

他亦真正视姬月恒为兄弟。

终于,他哄得姬月恒跟他下山。

二人在一破庙歇脚,离朱正要给师姐传信,身上竟无法动弹。

在离朱愕然的目光中,十岁的姬月恒面无表情地把玩着小巧的银瓶。

“你也想看我出丑。”

离朱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带你离开那个破地方!阿九,你相信我!”

面若观音的小公子漆黑瞳仁定定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想多了。

“我怎么可能会信任谁?”

他起身离去了。

离朱看着他遗落的银瓶,眼睛被泪水模糊——那是师姐的东西,寻常时候轻易不让人碰。好在他自幼被师父用灵药灌体,体质特殊——无论南疆哪种奇毒,下到他身上半刻都会失效。

可他不相信师姐会纵容阿九捉弄他,待毒性褪去后,追出去打算质问,却碰到个侍从,自称师姐心腹。

“郡主让我送您回南疆。”

离朱目光黯下,他被抛弃了。

被他敬若母亲的师姐,被他视为兄弟的姬月恒一道抛弃。

他不愿回去,侍从带他去见了姬忽,那个娶了师姐的中原贵族。

姬忽说:“这是你师姐的意思,她不想回南疆。你若想留在中原,我可以帮你瞒下,但你往后需为我做事。”

离朱厌恶这虚伪的中原权贵,更恨师姐和姬月恒的抛弃。

他决定潜伏在姬忽身边,这个狡猾如毒蛇的男人迟早会露出真面目,反咬妻儿。他会帮助这条毒蛇露出獠牙,并在师姐母子绝望时揭穿他!

让他们知道那男人多阴毒。

让他们后悔抛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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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离朱似个旁观者,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姬忽把我交给他一个部下,让我琢磨炼蛊制毒,学武功。我刚来中原什么都不会,埋头学了几年,终于有点起色,却得知老毒蛇早已被他的长子联合师姐夺去他权势、被软禁山庄里。”

“我以为师姐总算清醒过来,看穿姬忽真面目,得知姬忽联络旧部要救走他,打算告诉师姐来着。”

不料他却窥见师姐被他的继子,那位和姬忽一样野心勃勃、弑父夺权的姬家长公子压在身下……

离朱再次愤怒了。

情爱当真那么诱人,让师姐都自甘堕落?他要她亲眼见到这对出身权贵的中原父子为了权势自相残杀!

他最终没露面,没给师姐报信。

姬忽成功在旧部和一位剑客的护送下逃往青州,离朱暗中跟上他们,假装为了报恩,效忠姬忽。

“那剑客武功高强,我想拜他为师,给他买酒买肉,哄得他教我易容术。后来他喝醉了,告诉我他是姬忽雇来寻一个孩子的,还说起临波九式。本来他答应教我剑术,谁知姬家长公子的人追上时,姬忽竟故意把我引开,给程风下毒,让程风代替他葬身火海!”

程令雪心情沉重地听着。

原来离朱竟是这样成为了姬忽的人,也是因此遇到师父。

她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与你有什么过节?还有我妹妹,你见过她?”

离朱猛灌一口酒:“程风那人缺心眼,喝醉了什么都说,给我看了你的画像——他没说你是他的弟子,只说你人在泠州,是他帮姬忽找的孩子。他死后,我瞒着姬忽去了泠州,见到个与画上人极像的姑娘,便是你那好、妹、妹。”

他受了伤,对那柔弱少女又不加防备。刚说了句:“喂,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就被她推下山。

新伤又添旧伤,他养了两月才好,又过半年,他总算又在泠州一带碰到程令雪,她当时穿了男装,但那双冷冰冰的眸子让他记忆犹新,夜里亦看得不十分真切,但离朱断定她就是那个少女。

“你正被追杀,我看到你的招式,猜到你师从程风,想着你要是教我剑术,我就原谅你,并告诉你你师父死了。”

谁知——

离朱重重搁下酒杯:“我刚说了句‘仇可以算了,只要你当我师父’,你冷冰冰扫来一眼,话也不说就出剑!”

他再次被狠狠地揍了顿。

“才十三岁就如此无情,实在是可恨!更可恶的是,一年前在姬月恒身边时,你竟然丝毫不记得我!”

程令雪微窘:“我想起来了……你蒙了面,说什么仇啊,师父的,我以为是追杀我和师父的仇家。但你要是好好说话,无论我和惜霜,都不会误伤你……”

离朱颓丧地抿了一口酒。

那时他还很冲动,有话直说,没有中原人那般弯弯绕绕。

直到不久前来到江州寻程令雪,见到她们姐妹二人,那姑娘还目露心虚,他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个人。

“但你们俩一个赛一个冷血,可恶至极!还有姬月恒!”

程令雪安静地听着,忽然听到姬月恒的名字,她长睫颤了颤。

离朱看着她,讥诮道:“姬月恒说他从不信任别人,你程令雪也高傲冷血。可我偏想看高傲的你卖命去讨好别人、看不会信任别人的他沦陷再被你抛弃!”

竟是这么幼稚的理由。

程令雪嘴角轻牵:“所以你给就我们下了蛊。我以为是姬忽下的令。”

离朱又是一嗤。

“老毒蛇他也不无辜!他希望你接近姬月恒,达成他的目的,我提出下蛊他时自然同意,还暗中帮助我。”

想起元日里的事,他笑了:“他和姬月恒一样,从不信任别人。除夕那夜还故意把我支开。我本想亲自揭穿他,但你很聪明,比我还快一步,戏还做得那么真,我便没出面,只放走他认为掀不起风浪的江皊给他最后一击。”

多年的憋屈终于倒了出来,离朱心情畅快许多,他起身:“好了,我也下蛊坑了你,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劝你一句,离男人、尤其姬月恒远一点,他那么小年纪就会害人,哪怕装得再好,本性是不会变的。”

语气郑重,程令雪简直要怀疑他来这趟就是为了离间她和姬月恒。

她不忘提醒他:“别再去找惜霜了。她这些年也不容易。”

离朱摆摆手:“……走了。”

墨色身影消失在门后,出门后,少年满意地笑了笑。

姬月恒,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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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离朱离开后,程令雪未再看到他再出现,但他的话却像一幅幅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七七是有心事么?”

茶楼二楼的雅间,姬月恒给她递过来一杯茶水,见她心不在焉,迟迟不回应,抬手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

程令雪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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