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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自从入了冬, 安国公主的身体就没好过。

说不上来是什么毛病,只说是幼时埋下的病根,人到中年了, 才显出来了。不能劳累, 不能操劳,得安心休养……如今也没什么公主府, 就是城外的别院。想见这位公主一面, 那当真是难的很了。见的人除了至亲就是太医, 唯一的外人是庙学的范学监。她倒是真进去了,也见到人了,但是没一盏茶时间就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面沉如水, 然后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人心里就有数了,八成是真的身体不好。

之后坊间的传闻也变了, 说孙氏的命格不成, 承不住这么大富贵。看来注定的, 要跟着泼天的权势和富贵擦肩而过了。

那有些人说,未必。人家膝下四个孩子呢。

可这紧跟着的登基大典,并没有见这四个孩子。说是老大游学去了,还没回来。长女在西北,天寒地冻的, 不叫瞎折腾了。次女倒是在燕京, 还继承了一身蛮力,但这当娘的身子不好,做闺女的不得侍疾吗?最小的那个还是活尿泥的年纪, 啥也不知道呀!

孙安平做皇帝,对满朝的大臣他熟呀!以前都是同僚, 谁背后有狗屁倒灶的事他都知道。况且,云影卫一瞬间就消失了,好似燕京就没有过这么一拨人似得。而且,现在都知道地下有通道,然后大家心虚呀。你说,在家里说点私密话,是不是都被听去了?这老孙是不是有一箱子小本本,记录着大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因此,此刻哪怕面对昔日同僚有些别扭,但还都服帖。一是怕翻旧账,想找毛病总是能找到毛病的。二是怕云影卫,人家想杀你,说不得半夜就从你床上钻出来了。

因此,孙安平暂时没大动,还是用的北燕的那一套班子,但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今年冬到明年初,暂时先不动。朝堂稳住,先把兵权收拢了,再说其他。就像是迁都这事,不用他提,朝堂上先是有人旁敲侧击,然后明示暗示,从一个人,开始到数个人,恨不能同声一起的时候,这就说明,事情差不多了。他特别从善如流,好似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却只表示,迁都这么大的事,没银子是办不成的。如今朝廷是要钱没钱,要兵没兵,迁都这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一喊穷,过来商量的几位大人心头就跳。

是的!这不都是原先的同僚吗?西北要经营的滴水不漏,真当那么容易?那些官员的任命,你毅国公给名单不行,得我吏部认可你吧。于是,为了经营西北,孙平安把吏部上下都快喂熟了。从下面的小官小吏,到吏部的侍郎尚书。反正是北燕帝想往西北安插人就没成功过。当年孙安平那是偷摸的整箱金子的送呢,这些人当年贪了他多少,他真有个小本本的。还有兵部,不是跟兵部的关系好,那很多的调兵意图是怎么达到的。

就是那句话,没有金子敲不开的大门。

这些人也复杂呀!当年你得嬉皮笑脸的凑上来跟咱们称兄道弟,喝的五迷三道的非得给我塞金子。现在呢,艹!太知根知底了!

每次站在这位新君面前,就跟没穿里衣就出来溜达似得。

就比如在座的户部尚书,家里的最得宠的小妾是当年孙安平陪他吃花酒,在春意楼花钱替他赎回来的。兵部侍郎,家外有家的事,孙安平也知道。这位大人曾经为了表达跟孙安平的亲近,曾带着他去过外室那里。

一提钱,众人就鸟悄。这不是还钱不还钱的事,对吧?这金子当年怎么送到他们手里的?那也是孙安平低声下气的送的。这代表的是一代帝王曾经有些不堪的过去呀!

要搁那心眼小的,那真得杀人灭口的。他们现在都有些怕了!心说,别等回头,再找个后账。

一体这个话,心里就都咯噔一下,觉得这下要完。

谁知道人家孙安平嘿嘿一笑,好似在感叹,“我知道,现在好些人在外面还在骂我,说是我狼子野心,弑君而立,可若是北燕末帝有道,诸位何以暗地协助朕多年。我知道,帮着办事都是要银子铺路的。可众位若无心帮衬,便是金山银山,能铺就这一条路吗?所以啊,我常感叹,得道多助!诸位爱卿,可都是从龙之功臣呀!”

硬是把当年被他拉下水的人说成是功臣!

当然了,这样一说,大家心里上好受了一些了。但也提着胆呢,以后要是还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位收拾人恐怕不睡手软。

现在说这些,就是对过去既往不咎了。但各自是什么人,孙安平清楚。言下之意,当年送了你们不少了,银钱你们也不缺。从今往后,你们就给老资老实干活,要不然,嘿嘿!你的从龙之功就是假的,新账旧账,咱是要一起算的。

但能当年那一茬揭过去,君臣谁也不提那便是最好的了。

这事撸过,以后都少往这上面搭。

孙安平心里嘿嘿笑,而这个时候,他家那个乖巧的小孙女简直太善解人意了。这孩子给送来了冬装四套,里里外外的。都是她自己的手艺。而且吧,瞧瞧,细棉布的衣裳,从里到外,从头到脚。

对嘛!这就对嘛!

穿上!穿上!只要不是正式上朝,这平时接待大臣,就这么穿。叫你们看看,老资现在反正是没钱,至于新朝建立,该怎么赏赐的事,你们不要跟朕提。

他反正把能动用的钱财都往边关赏赐了,赏赐到每个将士手里。甚至于西北的功勋后人,都多少能分到一些。然后再就是赏了自己的亲闺女,但那赏赐都是后宫里凑出来了的,留在宫里也没啥用处,给自家闺女有毛病吗?谁也甭提意见。

除了这些以外,反正朕没银子了。赏赐大臣之类的,想屁吃呢!老资能再给你们才见鬼。反正满朝大臣,别管谁来,他都一样接待。你们以什么派系,老资不问,也不管。能拿出主意,能尽量不花钱还能圆润的办事的,就把你提上来。要是占着位置的老油子,啥事不干只会逢迎拍马,那赶紧给老资滚蛋。当然了,小孙女婿这孩子还是比较阴的,做事喜欢讲究个体面。就像是叫这个碍眼的滚蛋,人家给了建议了,说是朝廷反正要迁都的,这边好歹也是曾经的京城,总得留些看家的吧。这主意事真好,老资就把你们留在这里看家。放在庙学那些只讲理想的娘们手里,看你们的好日子能过几时。

迁都势在必行,这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的话。但是对外,他不会露这个口风。谁来问都是一副很心动的样子,但最终的结论都是等等,现在反正有心无力。

这玩意不能提前露口风的,要不然燕京的达官贵人能把长安城给买空了。

孙安平有自己的打算,他打算以西巡的理由出去,然后赖在长安的行营不走就完了。如此,最快速且最节省成本,也不用跟谢流云扯皮。有用的乖顺的带走,有些不积极的懒惰的先扔下,等这些人一个个的回过味儿来了,就知道奔着哪头去了。

林雨桐和四爷也在静静的观察孙平安,反正这老头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他其实还在以打仗的那套理论在执政。什么出其不意,声东击西玩的那叫一个溜。

但做皇帝哪有章程呀,能叫天下承平就是好皇帝。

至少没打算纳妃,没打算大兴宫殿,生活简朴不奢靡,不好大喜功这些方面,人家一开始还是做到了。

也因为发现这位的处事手法,四爷和林雨桐就要提前给安排了。

怎么安排?

金家人以回沧州祭祖为名,先离开燕京在说。然后从沧州悄无声息的往长安去,谁也别惊动。

这一路上,可以跟林家作伴。林嘉锦也安排人送林家人先走,林家老家在晋中,距离长安也不过是几天的路程而已,家里的儿媳妇成了公主了,家里的小辈又是册封郡主又是册封侯爷的,不该回去祭祖吗?

林家回的一点也不低调,甚至于林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请假了,这是合情合理的。若不是安国公主身子不好,都是要跟着回去的。人家不仅回去了,像是嵇康伯这样的女婿也得带上的。

周氏那是真欢喜呀!这可是回西北了。自从嫁出来,十多年不见娘家人了。这回离家近了,能见见娘家人。因着只说回沧州,因此,很多东西这都不能带的。

给人心疼的呀,走一路扔一路。这两年银钱是一点没攒下,都放在置办家业上了。然后是家业走一处扔一处,生生心疼死了。

四爷只得拿出万八两银子来,“这别院已经转手了,这是银子。”

自己又重新买了一次,好叫一家子在长安好安置的。他也交代了金老大,“过去只管找安阳侯,他怕是已经到长安了。有什么不好办的,只管去便是。”

林雨权现在代表的身份相当不一样,金家从沧州跑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摆布不开。

这其实就是说,去了先别招摇,别经意接谁给的好处。

叮嘱了许多话,金家四五辆马车,悄悄的跟在林家车队后面,从燕京城中离开了。金大妮没能走,承恩侯府还不一样,他们现在跟惊弓之鸟似得,一点也不敢动弹。侯府的牌子自己摘了,紧闭府门不开,除了金大妮和何二郎,里面再没进出过喘气的。

像是何家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家不少。但不是谁都像是何家这般,鸟悄的歇了。当然了,也可能跟何家跟金家联姻,好歹心里安稳一点有关,其他人家没这个便利呀,四处的钻营。孙氏不见人,林家人连同嵇康伯府都走了,也求不上去。林雨桐和四爷在金家人走了之后,果断的住公主府那边去了,这边只安排了二刀看门,只说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很多人压根连里面没主人都不知道。

两边求不上,毅国公府就热闹了,听说门口如闹事,热闹的不得了。

今儿,天阴沉着,风刮的有些野。门口投递帖子的人都少了一些了,结果林雨柔回来了。

下面禀报说,大姑奶奶回来了。

这是大房的姑娘,姐妹中排行最大。这次林家走,嵇康伯和二姑奶奶能跟着,她不行。她这边夫家一大家子,人家林雨朵那边上午长辈,该怎么着他们自己定。

别人能不见,这不是外人,必须得见的。但身份到底不一样的,牵扯到的东西多了,孙氏装病这事,别说告诉林雨柔了,便是林家其他人,也不能说的。

大冷天的,孙氏正好也在炕上,她就没动地方,叫林雨桐把人接进来。

这种天,林雨柔只穿着毡毛大氅,一点也不隔风。林雨桐一间就皱眉,“怎的还管的这么严?穿件暖和的衣裳招谁惹谁了?”

林雨柔给手哈哈气,“你且小点声,再叫三婶娘跟着生气?我里面的棉衣厚实,无碍。”

说着话,两人进来。孙氏把怀里的暖炉递过去叫她抱着,“大冷天的你跑什么?有什么事你打发来说一声便是了,简直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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