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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牛有顾虑。

林雨桐就劝, “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当年那战争还没结束,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担心会不会受牵连, 那是以后的事。再说了, 我怕牵连吗?我是立过功的,便是受牵连, 最坏的情况就是在咱村种地。种地就种地, 别人的日子能过, 咱的日子就能过。何况,这找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找到的事……”

林大牛摇头,“我这记起来,想来找……也没那么难找。”

那就说是说想起来的东西很多。

林大牛掰着指头算, “我记得跟父母住在学校里,应该是大学。”

解放以前的大学, 本就不多吧。

十多岁了, 什么大学该记得吧?

林大牛面色复杂, “矿业大学,我父亲叫夏九墨,早年留学德国,在欧洲游学过。我现在还能想起他给我讲在国外的游学经历……”

林雨桐就打量林大牛,怪不得在矿上别人把宝贝当顽石, 他就能搜集起来。哪怕是见过郭地主家的老爷收集这个, 但收集起来的必是被整理过的,在矿上的煤堆里想辨别出这些东西,那可当真是不大容易。更何况, 他自己能土法炼铁,哪怕是方法再土, 可这理论跟实践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些知识,他应该是早年就储备过一些。

“我母亲叫江映雪……”他说着,就看着一双粗糙的大手,“我记得我母亲教我弹钢琴……”记忆里的男孩穿着背带裤,黑白两色的小皮鞋,雪白的袜子,坐在钢琴的前面。此刻,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僵硬的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这是我妈教给我的第一首曲子――致爱丽丝。”他说着,又不太确定起来,“也不知道弹的对不对?”

林雨桐抓住那一双颤抖的手,粗糙的大手,骨节分明,便是上面的老v没了,可长期挖煤拉煤给骨头造成的损伤却成了永久性的。很难想象得到,这曾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我母亲告诉我,我出生在德国,三岁才跟父母游学回来。”他记忆的匣子一下子给打开了,“我老家在同县……”

同县距离这里并不远,隶属于同一个地区。也还在同一条铁路沿线上,这就串起来了。

“住着大房子,我小时候每年过年会回老家,那宅子大的我记得我迷过好几次……后来才好了。家里人不少,祖父祖母之外,还有一位姨奶奶,有二叔二婶……还有不少把我叫小少爷的下人……”

那你家这成分真不是一般的高。

要这么说,不管现在夏九墨在什么地方,去同县肯定能打听着。这么大一地主,不可能没人知道。而且夏九墨和江映雪丢了孩子,这孩子也不小了,估摸着孩子找不到青城,未必不会回老家。因此,再如何不会跟老家断了联系。

“那年,我们随母亲回乡探亲,带了很多东西,原本是想着兵荒马乱,老家能好些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的,母亲带我们要去青城,说是父亲在青城……”

青城有矿,那里的铜矿非常有名。

“那一年,文心八岁,她比我小四岁,是回国之后生的。她的洋文是我教的。”“文心三岁那年,又生了文荟,她小时候特别爱哭,换了好几个奶妈。”

“文心六岁那年,生了文茂……我走的时候,文茂马上两岁了。我记得临走的时候祖母说,不等给文茂过了两岁生日再走吗?母亲说不了,到了刚好赶上。”

“我外祖家在省城,外祖父我……不记得了,倒是记得我舅舅,黑西装黑皮鞋,白衬衫黑领结……住的房子是小洋楼……大致记得在东仁路,但那时候去的时候都是车进车出……记不得那房子在几号,可到了地方找找,许是我还能找见。”

这么详细的信息,说实话,只要找必然是能找到的。

四爷就道:“别有顾虑,您算算,要是老人家还活着,如今多大岁数了。”

那个时候结婚都早,母亲十五岁就嫁给父亲,紧跟着就跟着留学去了。一起在国外呆了四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母亲十六岁生下自己。按照自己的年龄算,母亲今年也已经五十八岁了。分别了差不多快三十年了。

父亲只比母亲大一岁,按年纪算,也都五十九了。

还能活几年?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焦躁,手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拿不定主意。

“去吧!”林雨桐就道,“我们陪你一块走。等这场雪停了,先去同县看看。”

能吗?

能!

可要是……

没事!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过年了,放假了,都不用上班了。今年这个年,因为这个事过的非常潦草。过了大年初二,雪停了。但太阳并没有出来,温度也并没有更高。因此,雪也没有融化。

如此也好,雪融了路更不好走。如今也不通车,去哪全靠双腿。至少这次去县城,非走着去不可。到了之后再坐火车,还得看火车发车不发车。走之前,四爷和林雨桐搞了不少证明信,反正试验田的印章他管着,自己写了自己盖章。林雨桐那边管着派出所办公室,打印也归她管,开这些并不艰难。

两人还留了心眼,用办公用纸盖了不少空白页,方便看情况填写。

各自都有工作证,再加上其他的证明材料,到哪里都方便。尤其是出公差的,坐火车相当方便。

临出发了,林大牛又犹豫,“要不四丫别去了,道儿太远了。”

徒步走去县城而已,能远到哪里去?只你们去,我才不放心呢。

好说歹说的,可算是说通了。然后把周鹏生喊来先住家里,帮着看家。他闺女年前两天才来报道,紧跟着就赶上大雪了,在学校那边住着也不怕,杨建国虽然回家过年了,可樊主任在呢。小姑娘跟着樊主任住,一点事都没有。

周鹏生倒是知道一点情况,不过他比较贼,“对外就说你们去找老四的亲人去了,殷善和他媳妇,都是外地人。放心,这个没人知道。机修组那个老秦,跟殷善的媳妇有点亲戚,但他怕老家的人,早跟老家都不联系了,没人验证这真假。”

这么说也成,反正找见找不见的,回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谁追根弄底这个?

林雨桐和四爷也觉得妥当,就这么着吧。三个人都是好体力,赶在中午到了县城。县城往同县那个方向的车,后天才有一趟。可往省城的车,今儿下午就有一班。

拿着工作证介绍信,很顺利的买到了票。县城的国营饭店,如今也不营业了。只能吃点干粮,在车站喝了热水。林雨桐给做了饼子,千层饼层层分明,油香油香的。压根就不用菜,这玩意吃着就挺好。

大年又下雪的,车站没啥人。下午三点半上了车,四点四十就到了。省城嘛,也没离多远。今天肯定是找不成了,天当真是不早了。找人打听,这招待所在哪儿,住宿是个问题。

可到了招待所,不等自己和四爷去问,拍在前面打问的人就替咱问了。有几个该是来省城探亲的,结果好家伙,拿着工作证人家只瞥了一眼,这个说住满了,那个说没有空置的床位。一个个小瓜子磕着,都不带搭理你们这种从小地方来的人。

四爷和林雨桐没急着上前,等前面打问的人跟这边的工作人员争执了几句走了,林雨桐才到前面,点了点桌面,那边头都不抬,“不是说了吗?没床位。”

林雨桐将一张两斤的粮票往前一推,“值班室借宿一宿也行呀。”

那人眼皮一抬,左右看了看,利索的塞兜里,“工作证、介绍信。”

林雨桐把三个人的都往前一推,还有家里的户口本以及她和四爷的结婚证。

这人挨个的看了一遍,“还有一间套房,灯有些闪,没修。你要要住,就这一间了。”

成!大冷天的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一楼最角落,有一个套间。里面一张大床,外面一张小床,还套着一个小卫生间,带着淋浴。

得了!就这里呢,好歹还能洗澡。至于灯的事,问题也不大,四爷踩着桌子上去拧了拧,这不就不闪了吗?

自从到了这个招待所门口,林大牛深思就有些不属,等关了门了,进了里间,确保外面听不见,林雨桐才问,“您记得这儿?”

这里的建筑有些老,应该是解放之前就有的。

林大牛点头,“跟着我父亲来过。这里……以前好像叫德顺大酒店。”

很快就验证了林大牛的记忆没错,卫生间里的淋浴这些东西上,还留有斑驳的字迹,正是‘德顺’两个字。

那时候的东西质量是真好,多少年了,还能够使用。

晚上在招待所里,用带出来的饭盒冲泡了炒面,炒面是用面粉、芝麻、小茴香、花生碎、瓜子仁这些东西放了盐炒出来的,跟油茶一样。冲泡好了,把饼子泡进去,再拿一瓶小咸菜就着,一样吃的很舒坦。

四爷和桐桐睡里面,大牛住外面。外面的床一动就响,咯吱咯吱的,显然他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早起,怕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咱还是自己解决吃的问题呗。五香鸡蛋一人先吃仨,然后麻花一人吃几根,喝点水不渴得了,要不然出门找厕所也不大容易。

走了一路,三人身上的包是越走越轻,拿的都是吃的。

出门的时候那工作人员还没下班呢,跟林雨桐打招呼,“晚上要是还住,我告诉你们是我亲戚,别管我在不在,给你们留间房。”

林雨桐又塞给人家一鸡蛋,这‘亲戚’得认,不定啥时候还能用人家呢。

不敢在招待所里打听消息,那地方都是小洋楼,后来不是查封里,就是留作他用了。打听的时候都得谨慎些。

出来就问一从巷子里跑出来的孩子,塞给人家两块糖,“知道东仁路怎么走吗?”

知道!太知道了!

这孩子指了公交站牌,“坐到图书馆下车,下车一问就知道了。”

公交车没有准点的时候,在路边等了四十分多分钟,才来了这么一辆,车上人还不少,没有座位。就这么一路站着,站了十三站路之后,下面路边就是图书馆。照片还在,但是大门紧锁,显然这里现在是没啥人的。

林雨桐就看林大牛,林大牛站在路上,环顾四周,局促又紧张的像个孩子,低声道,“那里应该是个学校……”

顺着他指的方向,四爷过去看了,那里校门也锁着呢,但门额上确实写着:新华小学。

林大牛摇头,“原身应该是个教会学校。”他也朝学校的方向走去,然后在学校的门口停下来,“我表妹当年在这里念书,我跟着司机来门口接过她。”楼还是那楼,只是看起来旧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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