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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晨光照了进来,虽不算多明朗,但已经能够看清周遭。裴远时猛地回头,只见墙边一个巨大的破斗柜旁,那只闲置许久的浴桶中竟有水汽氤氲,而那个他翻来覆去在想的人,正坐在桶中,用同样愕然的神情望着他。

清清在水中憋了一刻多,那只带进来照明所用的小蜡烛何时熄灭的,她全然不知。身体被热水泡得软乎乎,脑子舒坦了许多。她猛地直起身子,一甩长发,手在脸上胡乱一抹,睁开眼,却发现黑咕隆咚的窗边上站了个人,那个人——

天色尚暗淡,逼仄室内更甚,被水浸湿的乌发紧贴着少女雪色的肩,这抹强烈的对比色竟在这片暗淡中尤为鲜明可见。

裴远时定定地看着水中人,她热气蒸腾后的酡红的面颊、面颊上黏着的发丝、因为惊讶而无意识张开的唇、双眼似乎也沾染了迷蒙的水汽,不似平日那般灵动,带着十分要命的可爱的茫然。

她沾满了雾气的长睫在闪动,他甚至觉得能看清水珠在睫毛上滑落,二人望住彼此不过一息,但他觉得有一炷香那么漫长。

少女雪白的肌肤在阴影中隐约可见,他绝不会怀疑这片雪色的柔软。

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裴远时不知如何移开的视线,他喉头发紧,心如擂鼓,艰难地开口:“师姐……”

声音一出,低哑得他自己都无所适从。

清清将身体往水里沉了一点,讷讷地问:“师弟……你何时进来的?”

裴远时眼睛看向一边的地上:“就方才,我来取点东西,没想到师姐已经起了。”

清清解释道:“蜡烛应该是没有剪烛花,自己熄掉的,我并非存心躲着吓唬你。”

裴远时闻言,沉默片刻,仍是看着地上:“师姐觉得我被吓到更要紧吗?”

清清茫然道:“我瞧你吓得一动不动,这还不要紧吗?”

裴远时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早就该离开了。

清清下意识地想挠挠头,手从水中抬起,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动,看着熹微晨光中沾满水珠的光裸着的手臂,她迟钝的思绪终于渐渐反应过来。

她将身体慢慢沉入到水中,只露出个脑袋在外边,努力让自己声音轻快又坦然:“紧、紧张什么?我都还没说什么,瞧你这怂样。”

她盯着水面,不敢再看他,自顾自地说:“你是我师弟,这有什么关系,快别这般作态,帮我把窗盖上,风一吹有些冷。”

裴远时听话照做,走的时候还帮她把灯烛重新点上了。

缓了好一会儿,清清才慢吞吞起身,如同木偶人一般僵硬地擦拭身体,穿好衣衫。先前泡澡的舒坦荡然无存,思绪也早已不再纷乱迟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与羞怯,这,这,

这也太丢人了!

她当然不能指责误闯进来的裴远时,黑灯瞎火的,谁能晓得里面有人呢?还好、还好自己沉得住气,没有惊慌失措,从从容将此事掀过去了。

方才,应该表现得十分满不在乎、潇洒自如、大气慷慨吧!做师姐的怎会同毛头师弟计较……

想到毛头师弟那声低哑的“师姐”,清清抱着换下的衣衫,再一次通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