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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美,他又壮,谁人比他强?”

“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青山好呀流水长~”

“那太阳已残,那归鸟在唱,叫我俩赶快回家乡。”

她头两句还唱得认真,歌声也算动听,但到了后面干脆胡乱硬扯,随意尽兴,只管唱完词了事。

一首唱完,她回过头,得意地朝裴远时问:“如何?”

裴远时点点头:“尚好。”

“敷衍,”她撇了撇嘴,“如果真的尚好,你怎么不鼓掌?”

裴远时刚将手抬起来,她却按住了他。

发间那朵杜鹃仍是艳丽,映着女孩的双眼波光粼粼,她狡黠地说:“那我换一首,这是寨里的姑娘们教我的,你听着啊——”

她踩着松软泥土,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一边唱。

“别人丈夫乖又乖,我家丈夫呆又呆。

站起像个树墩墩,坐起像个火烧岩。”

“太阳落土四山阴,这号屋里难安神。

但愿天火烧瓦屋,但愿猛虎咬男人。”

“斑鸠叫来天要晴,乌鸦叫来要死人。

死人就死我丈夫,死了丈夫好出门——”

婉转的歌声在空旷山坡上回荡,清清自己唱完了,自己先乐不可支,笑个不停。

“怎么样?这个是不是更有意思?”

裴远时抿了抿唇,他注视着夕阳下的女孩,她笑得那么好看,好像世上所有烦恼都和她无关。

本来也该同她无关,他静静地想,那些阴暗的往事,血色的刀锋本该离她远远的。她说过山里的日子好,那不仅仅是因为是风光好。山中无杂事,那才是最好的。

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那就是最好的,也是他最乐意看见的。

他喜悦着她的喜悦,而自己的喜悦,自己的心愿——都无足轻重。

本来他连夏日的那次相遇都不配拥有,能够偷得这一点交集,已经是大大的幸事。所以当妒火烧得他快死掉了,他看着她把手放在那人手中,二人相携而去,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跟她的心愿比起来,那点痛苦都是地里的尘埃,她尽可以轻轻踩过去,去往更美好之处找寻,他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她在这个过程更快乐一些。

这样就够了。

“师姐,”他微笑起来,看向晚风中的她,“谁能称得‘美又壮’?今天邀请你跳舞的人吗?”

“他啊——”听到了这个人,清清有些不自然地抚了抚耳旁的花朵,“算是吧?是挺美,挺壮的。”

裴远时沉默片刻,道:“你喜欢这里,有没有想过留下来。”

女孩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们怎么问了一样的问题?”

裴远时几乎喘不过气,但他仍笑着追问:“那师姐怎么答的呢?”

女孩回忆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说我还没想好。”

“是吗?”他轻声说,“如果想留下来,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去替你做。”

清清唔了一声:“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也太自私了罢?我在深山颐养天年,师弟在外奔波劳累,躲躲藏藏。”

“没关系。”少年温和地说。

“但我会想你呀,也会担心你的。”

“这也没关系。”

“那你呢?你不会想我吗?”

“这不重要。”

“我留在这里,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也许我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我的快活日子。也许有事没事,在逗孩子的时候会在心里笑话那个老实师弟,这样也不重要吗?”

风好像穿透了少年的身体,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空旷,好像被万事万物所洞穿,再装不住分毫情感。

他用一种类似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要再说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呢?这些话不是你说的吗?”女孩轻笑起来。

她看了看天边云彩,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

“喂,裴远时。”

一瞬间,山坡上所有风都停息,少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他从未觉得这三个字从一个人的口中说出会这般动听。

橙黄色的夕阳在女孩的侧脸投下阴影,碎发轻轻飘拂,她站在高处,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三月傍晚盛大夕阳里,他看着心上的女孩,突然笨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他还是说了,他说:“那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