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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军就在西郊太微山下!嗨,营帐扎满整座山脚,竟大多时候都静极了,高声喧哗者都甚少。如此素质,如此军风,城内那些银样镴枪头怎么比得!”

清清心中一动,她当即便拿了公验,要从春华门出去。走近了,却见设了层层栅栏,卫兵们层层把守着,并不许人进出。

怀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她回了客栈。

又过了几日。

城门仍然是严加死守,气氛不见轻松,反而有种诡异的凝重。街上来来回回的,都是持着刀的卫士,他们在人群中扫视逡巡,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既无张贴布告,也没有大张旗鼓搜寻,清清想办法打听,但得不到半丝透露。

她心中愈来愈不安。

那日午后,清清在房内休憩,半梦半醒见,听见楼下有人大声喧哗吵闹。

他们叫嚷着:“独柳树有人在杀头!听说是前定西都督的独子,当初逃出长安,没被清洗,现在好不容易捉着了……”

清清双眼陡然清醒,她翻身而起,一把拿过桌案上的雪月。

独柳树指的是在西市东北角的一处十字路口,那里没有柳树,有的只是长安城内唯一的刑场,距离她下榻的客栈,仅隔了两条街。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白衣少女面无表情地从窗口跃下,鹤一般落入人群。

蒙阶盖丽隐秘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她语焉不详地透露,最后的交易很快就来了……她是知道这一切的?

这是李珏的手笔?狡兔死,走狗烹,但在棋子是他骨肉的情况下,也要这般除之而后快吗?但他既然要除掉这个弃子,为什么不暗中进行,要在光天化日下,堂而皇之地处斩?

无数问题在脑海中闪过,清清一个也捉不住,她无法冷静地辨析思考。

街上太挤,她跳上房顶,在窄小的屋脊上飞掠而去,闹哄哄的集市上,她的身影如一道凛冽尖锐的风。

命运执子的时候,向来如此残酷冷血吗?它一定要这般,不吝于给予风霜和刀剑,将数不尽的磨难降在他身上?

她觉得荒谬至极,连续数日的压抑在心中熊熊燃烧,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想再祈求上天垂怜。

剑在她手中,路在她脚下,如果有更多风雪阻塞前路,她就斩断它。

施加给他的一切,到此为止。

秋日的长安,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晴朗清爽的,今日也不例外。

天又高又空,几缕丝絮状的白云在其中舒展,风又一阵没一阵地拂,漫步在西市的街道上,能闻到别人院中的桂花香。

名唤独柳树的刑场外,人群密密麻麻地挤着,正等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一个少年跪在场中,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他此时正垂着头,头发乱糟糟地遮住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侧屠工持着刀,等待冗长罪名被念完。

罪名内容,无非是潜逃、抗旨、伪造身份……关于少年的身世许多人都知道,并未引来什么嘘声。

清清立在高耸的屋檐上,遥遥看见这一幕,他虽垂着头,但脊背却挺得很直。

她在深秋的风中缓缓握紧了剑柄。

啪的一声。

令签被扔在地上,高台之上的人还未念出那句经典,却听得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只见清凌凌天色下,一道白色身影当空而来,衣角飘飞如云,似雪中鹤一般翩跹而至。

来人轻飘飘落在屠工面前,手腕一翻,雪色剑光一闪,他手中刀便被挑飞出去,砸落在地,哐啷一声响。

跪在地上的少年猛然抬头,惊讶地望向她。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个神情冷寂,眉眼秀致的少女。

她有些瘦,握剑的手腕纤细透白,但她站得很直,肩与手臂均是傲然的弧度,在秋风之中,有种倔强的单薄。

四周俱寂,谁都没有料到,现如今还有人有胆劫法场。

少女手一抬,临刑之人身上的绳索寸寸而断,她看也没看,只将剑尖缓缓抬起,是一个防卫与守护的姿态。

离她最近的卫兵如临大敌,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便大叫着扑上去,高举起武器挥砍。

置于风暴中心的少女神情却始终淡淡,她左手往剑身上一拂,一道刺目红光亮起,与此同时,她眼中燃起熊熊杀意。

在第一个冲上来的卫兵触碰到她衣角之前,那柄雪色的长剑,精准地刺入他的胸口,轻巧得像冰凌没入雪堆,连肉与金属的摩擦声都不曾有。

血雾漫天炸开,少女的眉眼被氤氲得锋利无比,她将剑身一格,卫兵的身体飞扑出去,落入空旷场地之中。

她一把揪起身边少年的衣领,少年踉跄着被提起来,她右手持着剑对准人群,一缕黑发拂过脸侧。

“想死的话,尽管来拦。”她抬了抬下巴,脸上满是倨傲与不耐。

一时间,场内纷乱拥堵,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