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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上桌不?”

腊月廿八,县城好多门店已经暂停营业了,经受网吧日复一日熏化的应来跟着苏青来搓澡,美其名曰干干净净过年。

艾秀英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哲学,心中有疑,但无从追求,便不会执着于搞清楚。她总是被动地等待事情撞上来,然后爆发。澡堂家这么多年发生过大大小小的事,无一例外都是这样,她从不改变。

关于应来的事,艾秀英暂且稀里糊涂装不知情,只当大孙女是回来过年。

艾秀英为此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苏青本想告假早退,也只有暂缓。

“哎呀妈做的地三鲜一绝,我最喜欢了。锅包肉也好吃,我小时候可爱吃了,豆豆多吃点,甜甜的香吧?这是笨鸡蛋炒的吧,太下饭了……”苏青十分卖力,惹得豆豆哈哈大笑。

艾秀英啪一声拍筷子:“给我正经吃饭。”

苏青立即低头扒饭。

吃过饭,几人默契地收拾碗筷进厨房。

艾秀英端着余下的硬菜来包保鲜膜,苏青偷瞄她神色,揣度着说:“妈,今天我能不能早点下班,我和冬子要去看望他奶奶——”

“你爱去哪去哪儿,别搁我眼前碍事。”艾秀英动作利落地将几盘菜放进冰箱,腰盘一顶,双手接住水流,赶开苏青全方位占领洗碗槽。

“这不是和您打报告么。”苏青抹去手上的水,拢着黑色开衫衣襟嬉皮笑脸,“那我走了,真走了?”

艾秀英摆了摆手,也不回头。

苏青从收银台的椅子上拎起黑色大衣,转身看见等身镜。她一身黑色,像是去参加葬礼,这倒无所谓,应该抹点口红,或者化妆。

婆家面前不能丢份儿,这是艾秀英训诫苏南的话。苏青不以为然,临到自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也不免落入窠臼。

苏青想问苏南借贵妇化妆品,周围没看见人,索性摸上楼。

门缝透出些微光亮,唤起封闭楼道里的尘埃。苏南压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你真的在乎就应该自己来看豆豆……别说什么,你就是不在乎,你的家人得是我的家人,可我和我的家人对你来说算什么?我让你和那教育局的朋友打听小来的情况,至少要保留学籍,你理我没有?

“章晚成,我明白和你说,今年,我绝对不会去你家过年。我有自己的家,豆豆也有姥家。”

苏青默默回到收银台,等了片刻,拨出苏南的微信电话。

苏南的语气一如往常,“你直接上来呀。”

苏青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上楼摆弄瓶瓶罐罐。其间苏南没有提起姐夫,也没有说过年的安排。

除夕,一个展现家庭权力的重要日子,或许只有孟叙冬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汉无所顾忌。

走高速去市里比坐火车快,孟叙冬开着他的破面包车在澡堂外等了一个中午。

苏青卷着风雪上了车,微喘着气,难得向他道歉。

不见驾驶座上的人应声,她转头,发现他盯着她看。

自打结婚那天以来,她没有再化过全妆。他的眼神很寡淡,可也让人感觉到了俗气。就是那种典型的,喜欢肤白红唇大胸美女的直男。

苏青别开视线,摸出兜里的口红,自顾自说:“大姐姐给我的,今年的圣诞限定,就是有股粉笔味儿。”

黯淡光影里也能看见那绯红的唇色,像他们搪瓷杯上的喜字。

孟叙冬忽然凑了过来,就在她以为吻要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唇角,随着手动的弧度,印在了他唇上。

他抿唇,“巧克力味儿啊。”

怪惹人不好意思的,苏青攥着口红往窗外看,“你烦不烦。”

车行驶上路,她回头偷瞄他,他一手搁在车窗上,半托着下巴,完全不苟言笑,可不知怎么瞧出了恶作剧般的笑意。

“烦死了!”她嗔声。

孟叙冬目视前方,泰然自若,“嗯。”

心痒痒的,苏青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是话少的人,可显得口舌笨拙反而是她。

定然是他少年时代有过诸多实践,如今才信手拈来。

车跟着车在红绿灯前停下,红色数字跳动,苏青转头,按住孟叙冬肩膀,往他耳朵狠狠咬了一口。

他措手不及,又气又好笑,“你干什么?”

“给猪打标记。”

孟叙冬抵着手指关节笑个不停,不忘踩油门前进,“什么脑回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猪。”

苏青抱抄双臂,“那我也是最靓丽的猪。”

“巧克力味儿小香猪。”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