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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三关?不知道是哪三关?”沈巡抚捏着胡须问道。

宋妈妈笑道:“我们姑娘说一为策论,策论乃是士子们必须考的,且往往需要考子贯通史实,还涉及到了兵、农、刑、礼、吏治、河防、工赈一切。如此也是考察对方能不能有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能力。”

沈巡抚点头:“这倒也是,第二关呢?”

宋妈妈又道:“第二关便是射箭,我们姑娘说什么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这个老奴不认得几个字,不懂是何意?”

她不懂,沈巡抚当然很懂,这句话出自《论语》八佾篇,这个意思就是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与别人争的事情,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射箭比赛了。

很好,文能治国,可以从文看出一个人的功底,以及对事物的看法,更能看出此人之报复,武艺能变相考察此人的身体。

沈巡抚想起自己那个老三,暗道不好,若是他年轻时,这些根本不在话下,偏偏虎父犬子。

但想起还有第三关,沈巡抚呷了一口茶:“第三关是什么?”

宋妈妈道:“是乐,姑娘说,哎呀,那句话我不记得了,姑娘写在纸条上的,给您看。”

沈巡抚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他立即就明白了,所谓乐则重在教化心灵,诗经或者乐府的诗歌在反复吟咏之间,抑扬顿挫,感人又容易上口,也容易感化人。春秋时说礼崩乐坏,乐也常常和礼在一起,而礼则是乐的延伸。

“好,我明白了,不知颜姑娘打算何时?”沈巡抚笑道。

宋妈妈则道:“我们姑娘卜了三次卦,特地选了三个吉日出来,请您过目。”

沈巡抚观其字,好一手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

以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言,绝对是不同凡响,但现在他也不能坠了沈家的名声。若此次儿子败了,那说不定能激励他愈发用功,若是他超常发挥了,那就真是感天动地。

“好,那就这个月十五,我带着犬子登门。”沈巡抚越发觉得颜三姑娘出众,举凡是这种有本事的人,即便无法结为姻亲,也不要轻易得罪。

沈巡抚一口应下,窈娘笑道:“娘,我听人说这位沈巡抚也是二十二岁就中进士,到如今官运亨通,官声极好,是个很开明的人。若是这位沈家三公子也和他父亲一样,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在这个当口,河道总督颜迈微服出巡了,去年河南发大水,颜迈先整治了吏治,连俞庆儿的爹都补交了不少银子,而且颜迈还曾经是河南布政使,十几年前做过归德知府,大治一方,深得圣上信任的老臣。

窈娘本来在家中和解氏一起缝制外袍,这是打算临走时送给祖父的,毕竟她们看完牡丹花就得回京城。

这就是孝道,其实窈娘和三老太爷关系也不是很亲近,可她若是完全没有表示,就会被戳脊梁骨。

就是没想到祖父悄悄过来了,窈娘正好还在房中翻看本府新出的程文,看到时候考哪一个?听说祖父已经在堂上,她连忙整理好衣裳,前去请安。

颜迈正和解知府说完政务,又问及解氏母女的境况,解知府就把窈娘决定考察沈巡抚的三公子的事情说了。

“只因不好拒绝,窈娘便出此下策。”

颜迈捏了捏胡须,他当然已经是听说颜宁馨悔婚一事,让侄儿被参奏了好几本,沈家据说还想让颜家在京察大计保人,他那位侄儿当然不肯,也因为如此两边闹的很僵,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颜沈两家能够和好,不再斗下去这是好事。

但窈娘这般,颜迈不由得:“这个丫头简直胡闹。”

解知府跟着陪笑。

但转念,他又问道:“要考哪三关啊?”

因他这般问,解知府说完,又请窈娘过来,窈娘进来之后,在蒲团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又起身喊了一声:“祖父,外祖父。”

解知府知趣的先离开了,窈娘抬头看了一眼颜迈,这个在她心目中一直非常严肃的长辈,不知道怎么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们了。

“你为了你母亲的身份去立功,能看的出来你的孝心。”颜迈道。

窈娘惊讶的看了一眼颜迈:“多谢祖父夸奖,也不过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罢了。对了,祖父来河南可是有事情?”

“我的事情都是公务,就不和你说了,沈巡抚的事情,原本该找你父亲商量,但他远在京中,你母亲妇道人家也是不便,如今竟然是你当家作主了?”颜迈淡淡的道。

若是小时候窈娘肯定很怕,但是她在家的时候,爹曾经教过她,举凡有人质疑你的时候,不要觉得委屈,要别人说一句,你说三句,还要挺起胸膛,掷地有声,如此,反客为主。

“祖父,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哥哥如今已经是翰林,母亲却还是一文不名,试问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虽说我年纪小,也算不得什么官员,只好另辟蹊径,才想出这个法子来,但其中也少不了沈巡抚帮忙,您说他也算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能这样拒绝让他脸上不好看呢?再者,就是因为大姐的事情,我们怎不好那般拒绝?于是我就效仿郗家招东床快婿,若沈家三公子真的好,那我能和她缔结鸳盟,也能让颜沈两家重归于好,也算牺牲我一个,成全大家,若他不好,那沈巡抚也不能说什么,怪只怪他儿子不争气。”窈娘道。

颜迈听了之后,心中已经有七八分赞许,但见孙女口齿伶俐,思维清晰,侃侃而谈,心中颇为遗憾,若她是个男子,那三房必定再出一位人杰。

但面上还不动声色:“你一个女孩儿家,不必你来,我既然过来了,不如就我来。”

如此,正合窈娘心意,她开玩笑道:“那祖父可不能放水。”

颜迈看了她一眼:“你连我也不放心?”

“这毕竟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窈娘还是准备在屏风后面直接盯着。

颜迈笑道:“好,好,好。”

二人又商量不少细节,颜迈觉得孙女虽然稚嫩,但的确读过不少书,甚至颇有见地,心中赞赏又多添了一分。

说到最后,窈娘又笑道:“祖父,我这几个月虽说要为我母亲想争取一个敕命,但更重要的是给您做外袍,孙女刚学做衣裳没多久,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颜迈没想到还有孙女做的衣裳,他忍不住点头,窈娘连忙让人包好送过来,颜迈拿出来看看,外袍的颜色是苍墨色的,针脚细密,看起来做工就很好。

“你的手艺很好啊。”

窈娘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家中也只是帮哥哥爹爹他们缝过一件,爹爹还非要我给他缝制一件襕衫,也不知道祖父喜欢什么颜色,就选了这个色儿。”

颜迈笑道:“你能有这份孝心就很好。”

但颜迈是微服查访,并不在解知府这里歇息,用过一顿饭之后,把窈娘给他的袍子换上,悄悄带着人离开了。

却说沈巡抚那边,把儿子从书院叫回来,好生叮咛一番:“三郎,你可要好好地多练练。”

沈三郎,大名沈临云,所有人看到他的名字,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位摇着折扇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也的确如此,沈临云相貌不错,衣着光鲜,可读书嘛,就少了点灵光。

“爹,您真的要儿子去啊?儿子不敢。”沈三郎往后退了一步。

沈巡抚气道:“你怎么连试一试的胆子都没有?人家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沈三郎指了指在一旁看书的沈临风:“爹爹怎么不让大哥哥去?他现在正好没老婆?”

沈临风打算下个月给她母亲去洛阳运牡丹上京,这样也能让爹娘也都不必再为自己的亲事烦扰,因此听这个三弟这么说,他直接扔了一枝笔到他身上:“我早说过,我这辈子不会成婚了,你给我闭嘴。”

沈三郎笑着捡起来:“堂兄就爱和我们开玩笑。”

沈临风摆手:“滚滚滚。”

沈巡抚对沈临风道:“我已经找了我的三位幕僚,亲自教他读书,这马上就要到十五了,这孩子估计就是去给我丢脸的。”

沈临风笑道:“叔父,那你为何要答应下来?”

“不答应下来更丢脸。”沈巡抚扶额。

一直到十五这一日,沈巡抚见三位幕僚都说小有成效,算是些许放心下来,但是临出发时,下人突然发现沈三郎却不见了,留下纸条说他去书院了,自知比试不了。

“这个孽障。”沈巡抚一旁桌子。

沈临风也是惊诧:“三郎离家出走了?”

沈巡抚没好气道:“这个不成器的,我听说颜家把总督大人都请过来了,如此失信于人,我干脆就不到官场上混了。”

“叔父,不如您亲自上门和颜总督说一声,颜家也不是寻常人家。”沈临风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这位堂弟沈临云和颜宁馨的感觉差不多了,现在就这么走了,沈家要怎么和颜家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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