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改书为史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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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兵科给事中王骥,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五月初,当唱礼声在春和殿内响起,一名身高体壮却身穿从七品官员常服的文官正在对朱高煦作揖行礼。
他的身长近六尺,官袍穿在身上鼓鼓囊囊,根本不像文臣该有的身材,反而像是武将。
“我听闻你科举时,骑射第一?”
望着长相刚毅的王骥,坐在主位的朱高煦来了兴致,起身走上前,饶有兴致的看着王骥。
作为洪武朝以后,以文官身份执掌军队并获得军功封爵的第一人,王骥的经历绝对可以用出将入相来形容。
以军事而言,面对鞑靼部的阿岱汗、朵儿只伯屡次入侵甘凉,第一次领兵的他就敢率不足三千的轻骑突袭鞑靼部阿台汗,致使阿台汗兵马几乎全歼,俘虏枢密、同知、佥院、万户、右丞、达鲁花赤等五十余人。
之后南下麓川,率明军渡过伊洛瓦底江,在伊洛瓦底江立下“石烂江枯,尔乃得渡”的石碑,并对印度东部及缅甸、暹罗等地土司、国王进行召见会盟,让诸部震怖,留下一句“自古汉人无渡金沙江者,今王师至此,真天威也”的话。
朱高煦之所以能对王骥这么了解,就是因为前世在滇西旅游时候,去到过当地祭拜他的庙宇。
麓川之役后,王骥被滇西少数民族认为是诸葛亮转世,在傈僳族、景颇族中极受崇拜,逐渐被神化,被奉为迤西、滇缅一带最大的保护神。
缅甸打洛以东的地区,只要是王骥当年驻过兵的地方,都建有三崇庙,供奉三崇神王骥。
大理地区的部分白族也将王骥奉为当地的本主,是经济复兴之神,封号“三崇建国鸡足佑民皇帝”,每年农历七月初十举行三崇本主王骥的圣诞庙会,当地人前往三崇庙为王骥祝寿。
不过其中比较尴尬的一点是,王骥被召回,久不回归云南,并受到新皇帝冷落南京的事情传回后,居然被讹传成了新皇帝就把王骥召回,奸臣在二月初八为王骥接风的酒席上毒死了王骥。
傈僳族人认为王骥死后,阴魂上了天,成为白马将军,因此在每年二月初八刀杆节中举行“下火海上刀山”的仪式,誓以“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英勇气概祭奠王骥,表达抵御外侮,保家卫国的决心。
如果按照历史来推断这个讹传,那在他们眼里,估计毒死王骥的那个奸臣恐怕是于谦……
想到这里,朱高煦脸色浮现出一抹尴尬。
他自然不会觉得于谦是什么奸臣,但朱祁钰上位后,于谦他麾下那群依靠他的人确实把一些事情做的令人看不过去。
毛忠差点全家被诛,靖难旧将陈懋郁郁而终,王骥冷板凳坐了三年还不够,突然又被下令解职回家,并且还要定期入朝来以示没有反心。
弄到最后,王骥不得不以跃马吃肉,盛情于声妓的行为来自污。
不过朱祁钰和于谦会这么做,朱高煦也能理解。
毕竟就后来的情况来看,王骥的威望确实比朱祁钰和于谦的威望还要高。
夺门之变里,于谦亲手训练的十团营中除了范广以外,其余诸将见到披甲上阵的王骥,纷纷站到了王骥这一边。
可以说,除了亲手给王骥授爵的朱祁镇以外,除非遇到朱元璋、朱棣这样的雄主,不然其它平庸的君王还真的不敢用这种动辄功高盖主,还能出将入相的人物。
不过恰好,朱高煦就自认为是雄主。
“能开多少斤弓,射多远?”
朱高煦伸出手捏了捏王骥那隐藏在袍服下的腱子肉,满意点头的同时询问一句。
“能开百斤弓,五十步内正中靶心。”王骥有些忐忑,对于朱高煦的上手,不免有些担心自家殿下有龙阳之好。
“好!”听到王骥的话,朱高煦笑着点头:“这份武功,就算放在诸将中,也是十分了不得了。”
“既然有这份武功,又出身保定,为何不选择早早投军?”
“靖难时,臣父母相继去世,守孝六年才得以参加科举。”王骥以为朱高煦在问他靖难时的事,故此如实回答。
“陛下现今已经率兵北上抵达白城(兀良哈秃城),不日即将抵达鹤城卫,开始此次北征,你如何看待?”
朱高煦生起了考校的心思,尽管王骥比他还要大两岁,但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处理政务,他都算王骥的‘前辈’。
“臣以为,陛下此次出兵必然大捷而归,不过自此之后,朝廷也难以再找到和鞑靼部决战的机会……”
王骥年近三十,虽说没有上过战场,但他所在的保定府也是军户繁多的地方,自小就从军户口中听过与蒙古人作战的故事,更因此了解了蒙古人作战的习性。
从至正年间到如今,蒙古人早已被大明的汉人打出了阴影,除非能出现一个类似王保保的人物来率领他们创造一场大捷,不然他们与明军交战,始终都是未战先怯,还未交手就丧胆三分。
王骥作为兵科给事中,大明开国以来许多兵马调动的档案他都能翻阅,正因如此,他也十分了解明初诸将乃至如今的朱棣、朱高煦等人的用兵风格与手段。
在王骥看来,蒙古人除非舍弃妇孺和牧群,不然他们连都很难逃出朱棣的追捕。
对草原的熟悉程度,朱棣不比他们差。
朱棣可以带着半个月的军粮,带着几万骑兵横击大漠,可蒙古人却不行。
朱棣找不到人可以回家,可他们丢下牧群逃跑,等再回来时,牧群早就被朱棣带走了。
没了牧群,一场白灾就足够摧毁一個部落。
这次的鞑靼部没有足够准备,因此肯定逃不出朱棣的追击。
王骥在意的是,这场交手,明军能给鞑靼部造成多大的死伤,以及鞑靼部遭受重创后,瓦剌部会不会来个坐收渔翁之利,侵占大明此战的土地成果。
“你的观点倒是不错。”
对王骥的观点,朱高煦给予了肯定,同时询问道:“听闻你前些日子去了山西的盐池,并上疏希望朝廷蠲免当地拖欠的二十万石税粮?”
“回殿下,臣确实有上疏请求蠲免盐池拖欠赋税。”王骥倒是直接承认,并补充道:
“当地盐池百姓生活困苦不说,还要负担繁重的徭役,早已困苦不堪。”
“朝廷虽然屡次降低山西赋税定额,然山西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一些百姓甚至衣不蔽体……”
朱高煦自然知道山西百姓负担沉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屡次降低山西定额。
只是他确实没有亲自去过山西,光从奏疏上来看,也确实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如今王骥敢如实向他禀告,这让朱高煦十分高兴。
“给他赐座,我要好好了解一下山西的事情。”
他回头对亦失哈吩咐,王骥也连忙回礼表示感激。
待他入座,朱高煦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向他询问道:“就你所见所闻而言,山西百姓的困苦除了徭役和田赋外,还有什么?”
“自然是苛捐杂税。”王骥不假思索,并作揖道:
“臣路过山东时,所见山东百姓衣食充足,脸上也多见笑脸,河南、北平等地亦是如此。”
“只是等进入山西,山西百姓之疾苦足以让良善者垂泪。”
“朝廷在山西开设矿场,掘取煤炭,这对当地百姓本是好事,然而当地衙门却发动徭役,让百姓前往山中挖掘煤炭,一些衙门甚至规定每户每年需要掘煤千斤。”
“百姓居所距离煤场本就不近,为了掘煤,一些十一二岁的少年人都得在天未亮时起夜,徒步走十数里前往煤场掘煤。”
“如此一日下来,也不过掘煤百斤,并且还会被煤场刻意刁难,故意量轻重量。”
“光是煤场这一项,每年就足够耽搁百姓半个月的时间,其余更不用多说。”
“朝廷虽然规定了每年徭役不得超过二十日,但山西之地官员却以工期不成而延长,实际的徭役恐怕足有两个月之久。”
“殿下……”王骥作揖,声音带着几分难过:“山西之民,苦徭役久矣!”
“……”呆愣听完王骥所说的所有,朱高煦久久不能平静。
他以为自己屡次蠲免山西定额,已经让山西百姓的负担降低了,但实际上他还是低估了官员对百姓的盘剥。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亦失哈:“我派往山西官员数百名,可无一人告诉我这些事情。”
“如今若不是王骥,我不知道还要被瞒多久。”
“殿下……”亦失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朱高煦看向王骥:“我欲拔擢你为山西按察佥事,专纠官邪,戢奸暴,平讼狱,雪冤抑,以振山西风范而澄清吏治。”
“臣谢殿下恩典……”听到自己一下子从从七品被拔擢为正五品的按察佥事,并且还能在山西境内走动,王骥怎么会拒绝?
他作揖接下了这份旁人看来得罪人的差事,朱高煦见状也安抚他道:
“你若是能让山西官员遵纪守法,山西布政使司及按察使司的高官任你挑选!”
朱高煦口中高官,也只有布政使和按察使了。
也就是说,他是准备让王骥好好整治山西,也算是为他撑腰了。
“臣,定不负殿下用心!”
王骥躬身行礼,朱高煦见状也摆摆手:“准许你休假三日,另给你派东宫护卫十二名,花销由东宫出。”
“你这三日好好休息休息,等去了山西,就没有能够休息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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