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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您之前不是还说怕死了瞧见高爷爷吗?”

朱祁钺哪壶不开提哪壶,朱棣脑中立马浮现自家父亲的面庞,不由汗颜道:

“你高爷爷那是……不过我们都死了,顶多不过是挨一顿打罢了。”

“太爷爷。”朱祁钺突然收起了笑意,好奇询问道:“您后悔过吗?”

“后悔……”朱棣轻笑着摇了摇头:

“太爷爷没后悔过,后悔那种事是首鼠两端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我不要让后人觉得我是首鼠两端的皇帝。”

“再说了,太爷爷和你爷爷要是不起兵,那哪来的你们啊。”

“说不定,我们早死在三十多年前了。”

“小子……”朱棣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眺望着殿外的夜空:

“你爷爷有些累,你得快些长大,帮他挑些担子。”

“你爹虽说也行,但终归不如你机灵,许多事情做的太过谨慎了。”

“你得帮太爷爷看好你爷爷和你爹,我寄大希望于你,大明朝能不能兴旺五代,全看你小子了。”

“一定行!”朱祁钺咧嘴笑道:“俺会让大明朝兴旺五代、六代、七代、八代……就像您带出俺爷爷和俺爹还有俺一样!”

“呵呵,那你得多照顾好身体,得和我活到一个岁数才行,另外还得早些婚娶,别像你爷爷一样,二十几了才有孩子。”

如果要讨论朱棣不满朱高煦哪点,那就是朱高煦生孩子太晚。

尽管朱高煦生朱瞻壑的时候才二十二岁,但朱棣还是觉得很晚,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带朱祁钺了,所以有些埋怨。

“俺爹还好吧……”

朱祁钺挠挠头,他也不想太早生孩子,但太爷爷都这么说了,他不糊弄糊弄好像也不太好。

“俺也想早点生孩子,但俺还得读书,等中学读完,俺就生孩子。”“好……”朱棣笑着点头,随后便与朱祁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一场宴席圆满结束,而朱棣也在太和宫居住了两个月的时间。

然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明明没有什么病痛,可身体却似乎变得更差了。

七月初十,不知道为什么,朱棣主动提出返回北京,而朱高煦也得早早回去主持西域三都司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高煦也适时下令东归。

翌日清晨,他们踏上了返回北京的路途。

坐在车里,夏原吉一直看着朱棣,朱棣则是拿着一些当下市井流行的文本小说翻阅,不再看什么所谓经史典籍。

从伊州前往北京,这一路上经过许多城池,朱棣都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正因如此,在火车抵达瓜州城的时候,朱棣便趁着火车加水加煤的时候对朱高煦开口道:

“老二,这瓜州发展如何,你我恐怕得去瞧……”

“太上皇,此事恐怕不行!”

朱高煦还没开口,夏原吉便起身作揖打断了朱棣的想法。

朱棣见状无奈道:“这皇帝还没说什么,你反倒是有意见了。”

“夏原吉,是不是朕给你脸色了,你觉得你可以对朕指手画脚了?”

“太上皇!”夏原吉站在原地作揖道:“外面风沙大,您的身子没养好,还是先回北京养身子吧。”

“朕的身子如何,朕比你清楚,你给朕让开!”

朱棣皱眉呵斥夏原吉,夏原吉却站着不动,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朱棣伸出手要将他推开,夏原吉立马跪下厉声道:“太上皇,您若是执意要出去,请踩着臣的身子出去!”

“反了天了你!”朱棣看向朱祁钺与郭登:“把他抬去后面的车厢!”

“太爷爷,您这……”朱祁钺有些不太好动手,可朱棣却瞪着眼睛道:

“怎么,现在我连你们两个都吩咐不动了?”

朱祁钺闻言不好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朱高煦。

朱高煦摇头道:“父亲,夏原吉也是一片好心,您现在的状态,确实不能吹风。”

“老二,你也开始忤逆我了?”朱棣不敢置信,朱高煦闻言叹了一口气:

“王完者说您不能吹风,您就好好听话吧,起码现在儿臣不想让您出去。”

“让开!”朱棣闻言,直接推倒夏原吉,作势便要出去。

夏原吉直接抱住了朱棣的腿:“太上皇,您不能出去!”

“夏原吉,你个老蛮子!”朱棣被抱着腿,根本不敢走动,生怕拖拽了夏原吉,把这个老臣送走。

夏原吉死死抱着朱棣的腿,双方僵持半天,朱棣最终还是回到了位置上坐下。

他开始一个人生闷气,一句话都不与众人沟通。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汽笛声再次作响,朱棣便知道自己是没可能下车了。

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倒退,这也代表着他们距离北京越来越近。

肃州、甘州、凉州……

一座座城池州府被他们越过,时间也不断流逝。

夏原吉一路上都在盯着朱棣,然而现实十分诙谐。

当火车抵达河套定襄府九原县的时候,夏原吉却生病倒下了。

他被转移到了县内的县衙休养,而朱棣也趁机走下了火车。

九原县,在后世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称呼……包头。

对于这里,后世的人只能想到家乡地名被改的包头吕布。

但实际上这块地方不管是后世还是如今,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

随着王回的新政在北方推行,九原成为了北方几个重要的钢铁生产中心。

从林粟到如今,九原的开发已经持续了三十年的时间。

正因如此,朱棣趁着这个机会,刚好提出想去九原的冶金工厂看看。

尽管着急回北京,但夏原吉这两天是走不了了,所以出于散心和考察的心思,朱高煦便同意了朱棣的想法。

他们父子前往当地的冶铁工厂参观,朱祁钺则是带着郭登在工厂外等待。

九原的冶铁工厂有大小二十座,每座每年稳定产出五百吨生铁,合计产出一万吨生铁。

放在三十年前,这个生铁产量足够解决近百万人每年的用铁消耗,但到了如今却不行了。

如今的大明朝每年生铁产量高达四十八万吨,尽管折算为后世的单位不过二十八万吨,但这放在这个时代,也是碾压全球级别的产量。

不仅如此,生铁产量还在以每年12%的速度不断增长,这才是最恐怖的。

九原县人口十二万,县城内有近六成的男丁都是从事冶铁和挖矿的行业,工价都是按照官营工价来发放,日子十分滋润。

简单参观过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朱棣示意朱高煦可以离开了。

俩父子走出钢铁厂区,朱祁钺上前将马车车门拉开,而朱棣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牵一匹马过来。”

“太爷爷,您现在不能骑马。”朱祁钺担心他的身体,朱高煦也皱眉要开口。

这时朱棣主动开口打断道:“我只是骑着,不奔驰。”

“你们要是不放心,就牵着马缰,这样总放心了吧。”

朱棣说罢,便凝视着朱高煦,而朱高煦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朱祁钺吩咐道:“牵马过来吧。”

“是……”朱祁钺无奈,只能牵马走到了他们面前。

朱棣翻身要上马,而朱高煦见状上前搀扶他。

换做以前,朱棣一定会拒绝这样的举动,但这次他却没有。

他心安理得的在朱高煦的搀扶下,翻身上了马背。

朱祁钺要接过马缰,不过朱高煦摇摇头:“你们跟着,我牵。”

“您牵?!”朱祁钺和郭登以及四周卫卒纷纷瞪大眼睛,朱高煦却不予回应,转身牵着马缰,带着朱棣向九原县走去。

沿途都是官道,官道两侧是草场和土丘。

河套的沙漠化很严重,哪怕已经经过大明发展多年,却还是如此荒凉。

“去上面那个山丘看看。”

朱棣开口示意,朱高煦闻言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官道,往旁边一座土丘走去。

土丘高数十丈,登山没有道路,尽管不陡峭,可碎石很多,土块坚硬,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

好在朱高煦走得很稳健,马匹也没有受惊。

他牵着马,马驮着朱棣,不多时便来到了山丘顶部。

向北眺望,寸草不生的荒凉土丘一座连着一座,向北看去,除了蔚蓝的天空和荒凉的黄色土丘,便再也瞧不见什么。

唯一的景色,兴许就是那天际边形成一线的云彩……

“老二……”

朱棣开了口,朱高煦没往后看只是应了一声:“嗯?”

“辛苦你了。”

朱棣好似叹息的声音让朱高煦只觉得仿佛有一口气堵在咽喉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爹,我们还没回到家呢。”

他声音略微有几分不顺畅,朱棣听了出来,却轻轻笑了两声。

“活到这个数,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等朱高煦开口,他就示意道:“旁边那座土丘高些,你带俺上去瞧瞧。”

“好,我带您上去。”朱高煦点头便要走,朱棣却道:“俺小时候喜欢背你,不过现在背不动了。”

“那我背您上去。”朱高煦知道朱棣的意思,朱棣也不客气,熟练翻身下马。

待朱棣趴在背上,朱高煦这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头子的体重也变得这么轻了。

他背着朱棣向隔壁的山丘走去,朱棣这时却开口道:

“以前军中的那些人说,儿子能背老子,就代表儿子长大了,老子该服老了。”

“不过是笑谈罢了,您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