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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沉稳作揖,在西南战场的他,自然知道自家二叔打着什么主意。

这次的战事开始前,缅甸等处宣慰司起码有二百万人口,而今十不存四,大多都死在他们自己人抓壮丁、输粮的手段下。继续打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年,他们便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成为当地的少数民族了。

“你母亲身体如何?”

朱高煦询问起了自己的大嫂张氏,朱瞻基闻言也毕恭毕敬道:“母亲身体尚好,这次我来未曾经过昆明,但此前母亲便时常说陛下待我母子二人极好,让我见到陛下,一定要与陛下说一说。”

“嗯”朱高煦勉强挤出笑容道:“这次去西域俘获了不少汗血宝马,稍许我让你这大侄子带你去选一匹,”

“祁钺,带你大伯去马厩选一匹汗血马。”

朱高煦对朱祁钺吩咐,不远处的朱祁钺闻言连忙快走过来,对朱瞻基作揖后,便带着朱瞻基往外走去。

同时,朱高煦找到了朱瞻坺,先是宽慰了一下他,随后便承诺等国丧过后下旨让他承袭赵王爵位。

朱瞻坺因为体弱多病而性子内向,只是毕恭毕敬回应朱高煦,而后便再没有其它举动。

朱高煦见状也没有逗留,而是颔首过后带着王焘离开了几筵殿。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洪熙十七年对于大明朝廷来说,注定是一个不安的年份。

太上皇朱棣去世,江西三县二十余万百姓迁徙,两京三省三十八县爆发蝗灾,数百万人受灾。

这也就是这些年朝廷对百姓政策一直不错,所以才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

九月初九,在京钟鼓道观杵三万声,朱高煦扶灵往长陵而去。

期间有大臣认为乘坐火车不符合礼制,不过被朱高煦以时代变迁,不能墨守成规给回怼了过去。

正因如此,本该走三天的九十余里路程,实际调配二十几辆火车,花费不到四个时辰便抵达了昌平。

休息一夜后,翌日清晨,队伍往长陵出发,并于吉时将朱棣棺椁放入墓室之中,与徐皇后同葬一处。

当墓门被合上,所有的丧葬流程便结束,朱高煦遣散了官员吏员,坐在长陵的明楼内,抬头看着朱棣与徐皇后的画像,久久没有出声。

“都走了……走了好。”

半个时辰后,他缓缓起身,佝偻这背影向明楼外走去。

走出明楼的时候,他停顿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瞧着殿内画像,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又往外走了几步,却又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几眼。

直到视线模糊,他才在兵卒的拱卫下从明楼走下神道,乘车返回了北京。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高煦将自己关在乾清宫,每日编写自己的那几本书,足不出户。

期间朱瞻壑、朱祁钺、郭琰都来看过他,不过他只是应付几句,便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与此同时,随着洪熙十七年的《大明报》第三刊发布,整个天下这才知晓了太上皇大行的事情。

一时间,天下不乏悲痛者,但大部分还是唏嘘一位好皇帝的离去。

当然,朱棣的离去,对于部分人来说却是好事一件,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事情。

朱棣已经驾崩,那朱高煦还会远吗?

不少人抱着这种想法,他们都在期待这个绝对控制着整个天下的洪熙皇帝驾崩。

只是相比较他们想法,朱高煦的手段却来的更快。

冬月初四,朱高煦难得发了一份圣旨前往武英殿,内容是将两京三省受灾而久久没有安定下来的百姓迁徙西域。

相比较此前按照灾情严重程度而组织的迁徙,这份旨意所带来的迁徙份量更重。

天灾之下,即便有朝廷的赈灾粮可以保障活下去,但日后的日子还是得过。

原本田地就紧张,如今又遭遇了旱情,将积蓄给花了个干净。

来年开春到秋收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想要过下去,只能把部分田地卖给富户,以此换取足够的钱粮购买粮种播种。

然而朱高煦的这份旨意里,朝廷出钱购买部分灾民耕地,迁徙部分灾民前往西域,同时将买下来的耕地均分给当地不富裕,却能在来年能耕种田地的另一批灾民。

如此一来,地主想要低价买田的计划宣告破产,哪怕买了田,也因为灾民迁徙,当地没了足够人口而没了佃户耕种,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当然,如此做法也给大明的财政带来了不小的问题,故此在岁末冬至的时候,六部的奏疏由朱瞻壑送抵了朱高煦的案头。

“今岁西域铁路拨了二百万贯,迁徙江西三省百姓花费一百一十六万贯,购买两京三省三十八县部分灾民的耕地花费七百四十二万贯。”

“赈灾百姓花费二百万贯,七十余万受灾百姓迁徙,又预计要花费三百万贯左右。”

“这前前后后,光是新修铁路和赈灾、迁徙等事项,便花费近一千五百六十万贯。”

“若是算上爷爷国丧所用八十万贯,国库仅存三千四百八十万贯。”

朱瞻壑汇报完毕,便隐晦看了一眼自家父亲的表情。

只见朱高煦将一本本奏疏翻阅,随后将他们一一合上。

“银行储蓄几何?”

朱高煦询问朱瞻壑,朱瞻壑不假思索道:“三亿四千余万贯。”

“不过自王回主政户部以来,他在银行开办抵押借款,年利率为5%,而当下约八百余万贯被借款,每年银行于此项可岁入四十余万贯。”

“您看这项政策,是要继续执行,还是暂停……”

“继续吧。”朱高煦知道银行必须要有营收,做生意并不奇怪。

按照八百万贯贷款来看,自海外商帮倾覆过后,民间的民营生意似乎还没有恢复。

“明岁湖广铁路竣工抵达广州,北边的辽东铁路也竣工,东昌往文登去的齐鲁铁路也竣工。”

“这些铁路竣工后,朝廷每年能多出四百余万贯的积存,这些钱是否投入新修铁路中?”

随着朱高煦回来,朱瞻壑似乎又回到了没有主见的模样。

不过这次朱高煦没有生气,因为就朱瞻壑先前的表现而言,朱高煦已经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不在,朱瞻壑也能拿出自己的主见,这便足够了。

“除了西域的三条铁路,还有云贵的零散铁路,以及漠北铁路和漠北连同安西的安西铁路,其余铁路竣工后,内地便不再兴建铁路了。”

朱高煦准备停一停大基建的事情了,因为现在经济改革已经开始发力,他准备看看效果,刚好也可以为国库存存钱。

“若是如此,那以工部官员汇报来看,明年能积存约四百万贯,后年能积存五百万贯……”

朱瞻壑年复一年的汇报,随后继续道:“如此积存四年左右,昔年所发国债及利息,应该能如期偿还,并且偿还过后,国库之中还能积存约七百万贯左右。”

“嗯,你看着办便是,你差不多也可以开始当当家了,不用什么事都来询问我。”

朱高煦尽管没有退位的意思,但权力却已经开始下放给朱瞻壑。

朱瞻壑闻言情绪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作揖缓缓退下。

在他退下后,殿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从午后到黄昏、再到深夜,唯有忙碌才能缓解他此刻的哀愁。

直至深夜,当他缓了一口气将书册检查并确认没有问题后,他这才起身准备往坤宁宫走去休息。

只是他刚刚走到乾清宫宫门,便见到了一道佝偻的身影站在宫门处,透露着说不清楚的落寞。

朱高煦走近几步,这才看清了是大明宫的王彦。

“陛下……”

王彦对朱高煦作揖行礼,朱高煦上前搀扶:“风雪大,怎么赶着这时候来了。”

“奴婢……”王彦眼神落寞,不由得低下头道:“太上皇走了,奴婢一个人在大明宫难受得紧。”

“此次来,是来向陛下乞请回乡养老的……”

王彦想走了,这位跟随朱棣讨伐过乃儿不花、打过靖难之役的宦官,似乎也知道,到了自己该退场的时候了。

“宫里还需要你,朕还需要你,你且留下吧。”

王彦的出现,让朱高煦想起了朱棣,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腕。

只是可惜面对他的挽留,王彦却摇头道:“太上皇走了,奴婢便没了心思。”

“奴婢这辈子,只想伺候太上皇一个人……”

面对这番言论,朱高煦缓缓松开了双手,王彦见状下跪,在风雪中对朱高煦五拜三叩,而后缓缓作揖,转身走入了风雪中。

渐渐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下朱高煦一个人站在宫门处风雪中。

“陛下!”

郭琰见朱高煦久久没有返回坤宁宫休息,故此前来寻他,结果瞧见了他站在风雪里,于是连忙快走上前来,将他拉着来到屋檐下。

她伸出手为朱高煦拍打身上的积雪,朱高煦却感受着这份温暖,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此前朱棣为自己拍身上积雪的场景。

他下意识伸出手摸向脸颊,却不知何时流下眼泪来,难以止住。

“陛下,您……”

郭琰瞧见这一幕,连忙伸出手为他擦拭,可朱高煦却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郭琰。

四目相对间,朱高煦悲恸难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琰儿,我没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