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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亚斌接话:“季总人太nice,其实大可说一句‘无可奉告’,回头让公关组拟个问答口径,我出来答,也是一样。”

好个诛心之论。

程音看得分明,柳石裕虽然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周身气场已经隐现薄怒。

他到底还是觉得,此事季辞处理不当?了。

但当?时那个情形……程音抬头看了眼季辞。

现下不是该她说话的环节,他好歹应该自辩两?句,怎会坐着一动不动,任凭对方形势比人强?

见到程音投来探寻的目光,季辞才略动了动,手指轻点手机,发了一条讯息。

程音下意识打开?了自己?的微信。

果然……真是发给她的。

Z:黑眼圈很?重,昨晚没睡好?

程音:……

现在是关注黑眼圈的时候吗!

程音还在瞠目,季辞已收起手机,不痛不痒说了一句:“柳董,我可以继续负责善后。”

这?一次,柳石裕并没有再给他机会。

“这?也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你继续干好前台,至少不能影响明珠一号的销量,长三角本季度未达计划目标,我不太满意。”

柳石裕惯来对季辞和蔼,如此疾言厉色还是头一回。

“以前你们有些?争斗,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任何时候不能损害公司利益,这?句话说给你们两?个听。”

程音默然听着,脑子转了三转,才领会了柳石裕的言外之意。

这?件事,其实一个套娃。

看似季辞背锅,可能是柳亚斌设套让季辞替他背锅,也有可能是季辞设套让一切看起来是柳亚斌设了个套。

毕竟今天出来的那篇报道?,数据量过大,内容还涉密,必定是有内鬼里应外合。

顺着这?个思路,显然一贯城府深沉的季辞,比喜好直球的柳亚斌,嫌疑要大得多。

会议室里暗流涌动,盖棺定论,还是看上位者的意思。

而上位者之所以能上位,也是因为足够疑心病、足够步步为营。

会议结束前,柳石裕发了话:“后续工作,还是谁分管谁负责,柳总带研发和公关团队,把事情处理好。”

这?是对季辞彻底不满了。

他想了想,又点名王云曦:“舆论上你多盯着点,找那个记者聊聊,看他到底什么诉求。那个,傅董还有什么意见吗?”

柳石裕问起,程音才发现,原来傅晶也在线上。西?宫党这?次算是大败,想来这?位小姨肯定有话要说。

谁知电话里的人态度温婉:“董事长,您安排就好,我们听指挥。”

程音上了两?回18楼,回回目睹季辞铩羽,一方面感慨上位之不易,以季辞的能力都?有搞不定的事,另一方面再度确认,王云曦上午的提议纯属天方夜谭。

孟世学的支持,将?是季辞成功的唯一胜算,就算不是因为感情,他也不会放弃这?场联姻。

就算他肯,傅晶也绝不会同意。

毕竟到了这?个阶层,所谓婚姻,必然裹挟着大量的利益考量。

不出季辞所料,会刚散,傅晶的电话立刻追来:“小辞,你先稳住,我很?快就回国,你弟弟不肯吃外国饭,总得等到春假开?始。”

“不急。”季辞步履悠闲,确实不急。

“小姨当?然最信任你。对了,听说少轶最近回国了,你们……和好了?”

他脚步略顿,“您是希望我们和好,还是没和好?”

“什么话,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好的,这?样一来,就算柳亚斌再有能耐,也没太多胜算。”

微微一笑,季辞继续往前走,“可如果我根基扎得太深,将?来再想连根拔起,可不容易。”

“你在说什么啊小辞,小姨当?然是觉得……”

“傅董,这?家业,我也许可以帮你守个十年,但十年后柳成成肯不肯接,您最好先问明白您家少爷的意思,再做打算。”

那话那头,傅晶脸色变了几?变。

这?确实是她内心隐秘的想法——她和柳石裕的儿子生得晚,今年刚读大学,距离成长到独当?一面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万一柳石裕身体抱恙,不得不退位,她确实打算先拿季辞先填个位置,再慢慢铺垫后事。

如此盘算,被人一语道?破,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傅晶笑得讪讪:“小辞,在我心中,你和成成是一样的。”

季辞冷淡道?:“哦?”

一个字,堵回了傅晶后面想说的话——面对季辞,她总归是心虚大过其他。

“总之……”

“总之我当?年答应您的事,过去几?年都?已做到,我仁至义?尽了。”

“小辞你……你如果能继承公司,我当?然会很?高兴,比其他任何人都?高兴,毕竟……”

傅晶急急解释,忽然停顿,季辞也没说话,似乎在等她的后文。

然而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他笑了一声,笑得满是嘲弄又漫不经意,直接将?电话挂断。

有些?人不值得挂心,便?该早早从心里摘了出去,他对傅晶的期待,很?多年前便?已彻底摧毁,再无法回温。

江媛媛翘首以盼,总算盼回了程音,刚想问她情况如何,突然惊悚起立。

程音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发现办公室门口竟然站着季辞。

高管突然莅临地下室,这?一幕确实很?有精神冲击力,程音知道?他冲着谁来,在其他人遭受进?一步冲击之前,她主动走出门去。

“您找我?”

程音每次面对季辞,总带有一种矫枉过正?的公事公办,站得也远,态度也恭敬,除了季辞险些?生命垂危的那一次,她始终是无懈可击的,绝不打开?任何一点戒备。

这?一招此前一直好用的很?,将?季总远远隔开?在安全距离,最近却有些?不大管用。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的公私界限,已经迅速消融模糊。

“你今晚要相亲?几?点去?几?点回?”他一开?口,边界感干脆彻底消融不见了。

程音强忍着才没有说出那句“关你什么事”,她自觉已经用五官将?情绪表达到位。

季辞却仿佛没有看见。

“晚上我让人接送你。”

“不用。”

“我答应过程老师,要好好照顾你的。”

“我已经成年了。”

“别让我失信于人,”他温声讲道?理,“又不是没给你当?过司机。”

程音无语。他是说高一时骑自行车送她上晚自习?

“答应老师的事,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做到,别让我再愧疚。”他继续讲道?理。

早年季辞是个青竹少年,既硬且涩还又扎人,程音应付的得心应手,现在面对这?种温和形态的他,她反而觉得束手无策。

难怪江媛媛说,但凡季总给人派活,不管对面多不想接,多半还是会接住,他就是有这?种掌控力。

“临出发前给我发信息。”他冲她温雅微笑,结束了对话。

看着那个姿态优容远去的背影,程音简直迷惑极了。

她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直接将?他拒绝?

他又怎么回事,刚开?了一个那么闹心的会,下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她去相亲有没有人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