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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靠得太近了, 近到姜狸想要转过头去都要担心会不会不小心碰到徒弟的唇。

徒弟说:师尊,她就在窗外看着呢。

他捧住了她的脸,于是她就不能躲开了。

他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继续缠绵地追逐着她的呼吸, 视线停在了她的红唇上。

如果姜狸仍然无动于衷,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恼恨至极地咬上去。如果她的眼中空无一人,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幸好, 姜狸慌了。

这段关系里, 她始终是游刃有余、悠闲自在的,轻轻松松地就将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但是现在, 发现他似乎想要一口咬上她的唇,她开始躲闪他的眼神、开始移开视线,她的呼吸乱了, 慌张至极的样子,似乎想要逃跑、又想要和他说些什么、阻止这一切发生一样。

他几乎真的要亲上来了。

就在她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徒弟灼热的呼吸上,心惊胆战地等待着的时候。

突然,他笑了一下。

——终于,第一次, 他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不再游刃有余、置身事外了。

她比他还要慌张。

于是那种滔天的、翻涌的愤怒情绪突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徒弟停顿了片刻,在师尊紧张至极、几乎快要心脏停跳之前,他移开了一点。

他想:慢一点, 慢一点, 刚刚一定吓坏她了。

他甚至还很好心地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几乎要夺路而逃。

幸好, 这个时候,鬼新娘真的来了。

当窗户被风吹开了一点,姜狸立马抽出了捧鱼剑,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鬼新娘是个金丹期的邪修,来无影去无踪的,还会一手好幻术,是以很是棘手。但,姜狸是只猫妖,她的听觉灵敏、嗅觉也敏锐,猫的速度又极快,是这种邪修天然的克星。

姜狸知道,鬼新娘身边还有不少帮手,按理说她不会把这么多的邪修丢给徒弟,但是这一回,解决了鬼新娘后,她莫名其妙在花园里磨蹭了很久。

但是当她走出竹林,还是没躲过等在外面的徒弟。

他上前,就像是从前那样要帮她擦干净手上的血。

但是姜狸立马转过身说:不用,那边有水缸,她洗洗就好了。

她在水缸前,把手洗了又洗。

徒弟解释道:那个时候,鬼新娘在外面看着,所以他当时才情急之下……

姜狸尴尬地胡乱地点头,说她知道的。

徒弟说:师尊理解就好。

徒弟又说:他不是故意冒犯,也没有打算对师尊无礼。

解释完了这一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尴尬了起来。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话说了。

如果说话还好,不说话气氛就更怪了。

姜狸盯着地下。

这水缸可真水缸。

这石头可真石头。

姜狸想要告诉徒弟:她不会在意的,那不都是为了引那鬼新娘出来么?但是现在说出来,就显得有点欲盖弥彰、好像她很介意一样。

一直到这个时候,姜狸才意识到了和徒弟装夫妻是一个多么馊的主意。

虎崽还是很乖的,他现在还一直想要和她道歉。

只是当那垂着眸子显得有点阴鸷的漂亮眸子,视线似有若无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实在是无法忽视他的目光——徒弟在盯着她发烧的耳垂,视线逐渐转移到了她耳垂上那颗小痣的位置。

那种感觉又来了,她心慌得几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她是师尊,总是不好在徒弟面前露怯,姜狸连忙开口吩咐,让徒弟处理一下现场,她去街上看看还有没有同伙。

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

直到外面的冷空气吸入肺部,她才松了一口气。

姜狸是不会主动往那方面去想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徒弟是朝夕相伴的亲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小虎崽,这是非常难以逾越的认知。

——就像是橙子和西瓜。姜狸坚定地认为徒弟是个大橙子,就算是这颗橙子变得和盘子一样大,她也会觉得:哈,变异大橙子!

她怎么也不会往西瓜的方向想。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不自在。只能将这种感觉归结于的尴尬和惊慌。

姜狸在河边蹲了一会儿,风一吹脑子才渐渐地降下了温。

她在看着河面上飘落的花瓣,却没有注意到桥上有个陌生人看了她很久。

天边下起了雨,陌生人走了过来,给她打了把伞。

姜狸听到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姑娘,我们从前见过么?”

姜狸转过头,就看见了个穿着御剑门织金白袍的青年剑修。

姜狸盯着他那张脸看了一会儿:“这位道友,瞧你的气息,应是修无情道的修士吧?怎么会和我见过呢?”

江破虚脸上难得出现一点为难,他解释道:

“我从前忘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为何,瞧见姑娘便觉得十分的眼熟,故前来一问,姑娘从前可曾认识我?”

姜狸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

“道友,搭讪的手段也太落后了。”

“你们修无情道的,还是不要到处找姑娘搭讪了。”

身为无情道修士这样被排揎,江破虚显然有点尴尬,刚刚想要解释。可是姜狸已经走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路过了他,钻进了雨里。

姜狸猜测,江破虚应该是和御剑门的人一起来的,目的大概也是那位鬼新娘。

这些年姜狸一直没有听见他的消息。谁知道,没有天衍宗,还有御剑门,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修了无情道——既如此,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倒也没有什么叙旧的必要。

……

姜狸走了两步,就看见了自家的虎崽。

高大的徒弟撑伞乖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只是目光从江破虚的身上收了回来。

他问:“那个人是师尊的熟人么?”

姜狸说:“不认识,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是么?

那个陌生人还在盯着姜狸的背影,玉浮生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那个男人看向姜狸的目光,回头,碧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好讨厌。

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

姜狸和徒弟走了一段路,以为过了那一阵就不尴尬了。

但是没有,他一牵住她的手,那种熟悉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感觉又来了。

她第一次发现,虎崽的漂亮修长的大手可以将她的手整个包住,而且他的体温还比她高很多。

她有点不自在,但是甩开又有点伤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牵着虎崽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姜狸只好找借口,说要去买糖炒栗子,她假装自然、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虎崽的手,噌地一步蹿到了摊位前。

这样她两只手都能抓住东西了。

姜狸生怕虎崽发现她不想牵着他会很伤心,于是一直在认真剥板栗,不敢抬头看他。

但是姜狸猜错了。被她松开了手后,她以为会伤心的虎崽却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了许久。

你尝试过在茫茫雪原里跋涉么?无论你走得多远、多努力,眼前除了白就是白。你尝试过在深渊里投石么?除了黑就是黑,没有任何回音。

喜欢自己的师尊就是这种感觉。

她永远对他的亲密无动于衷、永远不能理解他的告白,她是那样爱着他、关心着他,这份爱却成为了当年少年的玉浮生,淋过的一场大雨。

是他送不出去的红线,藏了好几年的星星挂坠。

但是现在,她终于惊慌失措地松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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