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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扒拉了一下火堆,嘀咕了两句。她看了一下他俊俏的侧脸。

——看了二十年还是觉得真好看呢。

但是最后他还是说:“如果遇见我这样的人,还是别管为好。”

他年轻的时候那么偏执极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会撒手,她一定会养虎为患、惹祸上身。

姜狸说:“那就小一点的时候就捡回来好了,给我当徒弟。”

他笑了一下,“孩子话。”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大漂亮,我会舞剑了!”

“大漂亮,我会用灵气放烟花了!”

“大漂亮,我会飞了!”

他看着她飘飘摇摇地御剑飞上了天空——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笑意漫上了他的眼睛。

突然,她叫他:“大漂亮!”

她从剑上面站了起来。

她张开了双臂,像是一只小鸟一样。

他那不存在的心脏骤停了一瞬间。

她直接朝着他跳了下来。

就像是轻盈的鸟、断线的风筝一样坠入他的怀中。

她快乐、兴奋得脸颊红扑扑;但是另外一个人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心脏骤停、冷汗直冒的感觉。

他冷冷地把她提溜起来,警告她不能这样——

“姜狸,在你摔死之前,我不如先结束了你的小命。”

但是他威胁不到姜狸。

她说:“哦,只要你不接住我,让我摔一次,我就不会这样了。”

虎神会么?他当然不会。

姜狸多了一个很让人头疼的爱好,她很喜欢飞到一半就跳下来。

——因为每一次他都会接住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每次都会硬邦邦地警告她。

但是每一次,不管她是从背后飞过来还是从那个旮旯角里飞过来,他都会稳稳地单手托住她。

渐渐的,他发现她这样真的很开心,扑过来的时候笑声很好听。

——而不管她怎么飞,他的确都能够接住她。

于是,他就沦为了助纣为虐的元凶。

……

这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她像是长出了一对翅膀的小鸟。而他是永远会接住她的那棵大树。

被困在方寸世界的时候,猫是渴望自由的,她时常幻想自己是一只小鸟,可以飞出去那片山谷,穿越狭窄的缝隙,飞到外面的世界里去。

现在,她真的长出了翅膀。

自由!风声!还有含笑朝着她张开手臂的虎神。

在这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之上,她快活极了!

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他们朝着最后一座乱葬岗走去。

他问她到底是一只猫,还是一只小鸟?

她说:在天上飞的时候是一只鸟,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就是一只猫。

那是一种看花绽放的心情、看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心情,她快活的时候就像是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小鸟,声音动听,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啾啾的声音也像是春天的泉水。

他看见路边的小草也不觉得凄凉,看见坟茔尸骸也不觉厌恶,天地开阔、只剩下了这只小鸟的啾啾声。

——这种感觉叫做高兴。

和姜狸在一起,他总是“很高兴”。

姜狸说他最近笑的越来越多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他愣了一下,问她:他笑了么?

姜狸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了想:“可能是快复活了。”

但是他很快又发现新的感觉降临在他身上了。

大概也是快复活的征兆:

比方说和她一起烤火的时候觉得很温暖,像是在做梦一样;比方说和她一起晒太阳的时候,感觉时间变慢了。

那一次,姜狸从半空中跳进他的怀里,藏起来了背后的花束。

——当当当,天女散花!

他顶着满身的小花,告诉她,他快复活的后遗症又加重了。

他又觉得像是在做梦了。

姜狸说:“哦,这和你快复活了没关系,这种感觉就叫做幸福。”

姜狸说:“大漂亮,你现在是一只幸福的大白虎。”

他愣住了。

他说:这么容易么?

姜狸点点头。

——玉浮生活着的时候,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快乐和幸福。

原来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呀。

他失落地坐在原地很久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露出了那种表情。

虎神说:“狸狸,要是活着的时候遇见你就好了。”

她变成了猫跳上了他的身上,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他的掌心。

……

这一整年,他们都辗转于各地的大型乱葬岗。小狸猫戴着斗笠,身后跟着一个黑斗篷的虎神,和他一起走遍了大江南北。

他们穿越了细雨纷纷的春天,到达了炎炎夏日,又从蝉鸣走到了雪花飘落。

“哇,下雪啦。”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斗笠上落满的雪被抖落。

小狸猫抱怨:“大漂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复活呢?”

她想要和他一起吃各种美味,而不是她吃着,他看着;她想要牵着他的手,感受到他的体温,而不是用神力变出来唬人的身体;她不想要除夕夜也和他一起在乱葬岗度过;他们应该去暖和一点、热闹一点的地方,庆祝相遇的第一年。

突然间,蓑衣之下,姜狸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牵住了。

她身边的魂体渐渐地散发出金光,慢慢的,姜狸看见了一个人影。

他比魂体还要高大一些,那双碧绿色眸十分动人。他的皮肤和雪一样白。他的发丝是黑色的,穿着那件大氅,如同一万次她幻想中一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感觉到了他牵着她的手在发热,血液在汩汩流动;她凑近了一点,贴在了他的胸口,听见了血液汇入沉稳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激动地抱住了他,跳起来亲了他一口:“大漂亮!你活过来了!”

那个吻就像是雪花落在了脸颊,凉凉的,轻盈地消失了。

他愣住了。

姜狸也愣住了。

他僵硬了。虎神这辈子杀过人、放过火,但是从来没有被人一口亲在脸上过。他还维持着那个微微弯腰屈就她身高的动作,僵硬道:

“狸狸,男女授受不亲。”

“你、你不可以亲我。”

姜狸窘迫极了,脸红成了一只番茄,绞尽脑汁解释道:

“你不要乱想,这是我们那个世界的礼仪——叫做贴面礼。”

他说:“嗯,好。”

好一会儿之后。

虎神还保持着这那个动作,因为一转头就会贴上她的唇,于是一动不敢动。

他无奈道:“狸狸,贴面礼什么时候结束?”

她立马就和火烧屁股一样松开了他,眼神很是慌张。

他转过身,看着飘飘摇摇的大雪,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姜狸也嗯嗯了两声。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但是莫名其妙的,没有松开拉着的手。

姜狸走在前面,虎神就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儿,雪更大了。

但是他挡在了她前面,吹过来的风雪就小了。

走着走着,戴着斗笠的小狸猫看着那个牵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声:

“其实,你可以胡思乱想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