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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桉将布帕丢到她身上,哼笑:“不是说往后要相敬如宾?”

姜椿将布帕丢开,手从他被子底下伸进去,将人抱了个满怀,笑嘻嘻道:“那肯定不能够,我最喜欢夫君的身子了。”

宋时桉在她怀里挣扎了几下,淡淡道:“你放开我,回你自己的炕尾睡去。”

姜椿抱得更紧了几分,然后直接楼着他躺下,拉过被子盖好,温声哄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说错话了,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时桉没吭声。

就在姜椿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今晚我掉泪的事情,不许跟爹说,你自己也要将这事儿给忘了,否则……”

姜椿笑嘻嘻地问道:“否则怎样?”

宋时桉冷冷道:“否则就噶了你。”

“嘎”这个词,还是从她嘴里学来的。

姜椿垂眼,看向他趴在自己身前柔软上的脸蛋,笑道:“夫君舍得?”

宋时桉嗅着她身上的兰花香气,惬意地闭上眼睛,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

姜椿倒不怕试试就逝世,他都能为与自己吵架落泪,显然心里也是极在意自己的。

但为了他这个女婿的脸面,她肯定不会将这等私密事情说给姜河听。

姜河这个古代爹有点子大男子主义,如果知道了这茬,虽不至于因此看不起他,但多半会觉得他娘兮兮,在心里降低对他的评价。

她凑过去,在他脸蛋上“唧”亲了一口,安抚道:“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说给第三个人知道的。”

宋时桉满意地勾了勾唇,挪动了下腿,将自己两脚贴到她的腿上取暖。

哼,他的光不是那么好沾的,想沾光,就给他当好人肉暖水袋!

姜椿被他这冰凉的脚丫子冰得一哆嗦,拿脚勾了勾他的腿,将两只脚丫子夹到自己两条小腿中间。

嘴里哼哼道:“你说你,脚丫子跟个冰坨子似的,离了我你可怎么活?”

宋时桉抿了抿唇。

活自然是能活的,没有人肉暖水袋,还有暖水袋呢。

暖水袋是姜椿的叫法,他们京城人叫汤婆子,是将热水注入锡罐,然后放入被窝取暖。

初时太热,得小心烫伤脚;半夜又会凉透,撑不到天亮。

哪有她这样一直暖呼呼不烫人的人肉暖水袋好用?

无论如何,他都得将她这只人肉暖水袋抓在手里。

既然她见不得自己落泪,那再有甚争执,自己岂不是还可以故技重施?

不过物以稀为贵,落泪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所以此法不能滥用,得留到关键时候用。

不过没关系,能让她心疼的法子,他还有好几样呢,轮换着用就是了。

*

不晓得自己被算计拿捏的姜椿次日起来照旧杀猪卖肉,卖完肉从镇上回来后,又搬出舂米的石臼,吭哧吭哧地给宋时桉舂米。

正舂着呢,有个娘家姓常的婆子来敲门,一番寒暄后,张嘴就跟姜椿借六两银子,说要拿去买十石粮食囤着。

真是好大的脸!

姜椿当即就开始哭穷:“常奶奶您快别说笑了,我家哪挪得出六两银子这么大一笔巨款?

全村谁不知道我家每月杀猪赚三两左右的银钱,而我夫君每个月的药钱就要三两多,简直就是蛤丨蟆打苍蝇——刚供嘴,我没朝你家借就不错了。”

常婆子虽然晓得她说的都是实话,却不信姜家杀猪卖肉这么多年,家里没存下银钱。

她从袖子里掏出块布帕来,边抹泪边诉哭道:“我知道大家都艰难,但你家除了种地,还做买卖,底火总比咱们这些只地里刨食的人家强。

我家虽然地不少,但子嗣多,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就像你说的蛤丨蟆打苍蝇——刚供嘴,手里是一点银钱都没攒下。

如今里正叫大家都囤一年的粮食,我家可不就抓了瞎?

椿娘你行行好,好歹挪几两银子借我,我肯定记你的恩情,我们全家都记你的恩情。”

姜椿叹气,“好脾气”地同她掰扯道:“常奶奶,不瞒你说,我家这些年的确挣了不少银钱,但我家又是买地,又是盖青砖大瓦房,又是给我娘请医问药,又是给我买上门女婿,又是给我夫君请医问药,家里一文钱没存下不说,还欠我舅好多钱呢。

前儿我又去我舅家借钱买粮,挨了一顿说教,才借了我几两,外加丢给我半袋稻谷。

你说说,我要这金贵又不顶饱的稻谷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给我几两银子使呢。”

常婆子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上她手里正在舂的稻谷为证,由不得她不信,只能悻悻地走了。

在常婆子看来,姜家吃食上向来节俭,姜椿没招赘前,父女俩每日吃得都是黑面馒头,显然不可能舍得花银钱买金贵的稻谷来吃,必定是郑艺这个不差钱的舅舅给的。

而在这个买粮囤粮的节骨眼上,她这个外甥女上舅舅家门,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去借钱。

姜椿将人打发走,才想舒一口气,就见她奶李氏推门走进来。

她顿时眉头一皱,这死老婆子不会也是来借钱的?

李氏跑到她家粮囤前,眯着眼睛朝里瞅,试图瞧清楚里头装了多少粮食。

但显然没可能。

姜椿为了防止漏雨雪水,同时也为了防止被人窥探,特意在两个粮囤里头的门梁上钉了麻布门帘,用的还是西屋替换下来的旧麻布窗帘做的。

李氏嘟囔了一句“防贼一样!”,然后往堂屋走来。

见着姜椿正在舂米,眼神一亮,立时就要张口。

深知其尿性的姜椿抢先开口道:“奶是来给我家送钱还是送粮的?”

她指了指石臼里的稻谷,说道:“你看,我舅好歹给了半袋去年吃剩的稻谷呢,你这个当奶的不表示表示?”

李氏当即跳脚:“我表示啥?我一个当奶的,你不孝敬我点粮食吃就罢了,竟然还打起我的主意来,真是个不孝的死丫头。”

古人重孝道,对于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被骂不孝可是天大的事情。

但姜椿一个现代人才在意这些呢,母慈才能子孝,母不慈我管你是哪棵葱?

不说李氏,就是姜河,如果他不是个单纯疼闺女的好父亲,对宋时桉这个买来的女婿也挺上心,她可未必会如此孝顺。

毕竟这是原主的爹,又不是她亲爹。

而且她也不怕自己不孝的名声将来传到京城去,那时的她是堂堂首辅夫人,当朝国舅爷的正妻,谁敢拿这事儿寻她的晦气?

如果真有不怕死的跳出来,那她就交给宋时桉去处理。

自己在他身上出钱又出力,图的不就是他将来能罩着自己?

姜椿有恃无恐地笑道:“奶你又说胡话了,当初你让我爹净身出户时,分家文书上可是写明了不用我爹养老,你老这么快就忘了?

要不要我把邹里正写的分家文书找出来,让我夫君给你老念念?”

“我当然没忘。”李氏白了姜椿一眼,没好气道:“你个死丫头,别打岔,我差点就忘记说正事了。我问你,你家有没有照邹里正说的囤够一年的粮食?”

姜椿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囤够又怎样?没囤够又怎样?这是我家的事情,不关你老的事。”

李氏“呸”了一声,鄙夷道:“我家二十亩地的粮食都没卖,谁稀罕惦记你家的粮食?

我跟你说,你家囤够就罢了,如果没囤够,赶紧去囤,没钱就去找你舅借。

别回头没粮吃了,跑来我家讨饭。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一粒麦子都不会给你们的。”

姜椿撇撇嘴,感情这死老太婆不是来借钱或者借粮的,那倒是还好。

她冷哼一声:“奶你放心,我们一家三口就是饿死,也不会上老宅讨你家一粒麦子吃的。”

李氏不屑道:“还一家三口呢,回头闹饥荒,各家都没粮食喂猪,你家想收猪都收不到,杀猪卖肉的行当都做不了,哪还有银钱供他这个病秧子赘婿吃药?

叫我说,趁着现在世道还没乱起来,叫你爹赶紧将他卖了,得来的银子好歹能多买囤几石米呢。”

姜椿拿起舂米的木棍朝着李氏所在的方向隔空挥舞了几下,冷冷道:“我跟我爹就是饿死,也不会卖我夫君的,奶你下次再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氏吓得后退了几步,嘴里却不肯认输,嚷嚷道:“对我不客气?怎么对我不客气?难不成你一个当孙女的,还敢打我这个奶奶不成?”

姜椿“铿铿铿”地舂了几下米,冷哼道:“谁晓得呢,奶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这个孙女是个母夜叉,李氏不敢真惹毛她,丢下句“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们囤粮,却被当成驴肝肺!”就要走。

姜椿在她背后凉凉道:“奶你可得看好家里的粮食哟,据我所知我叔跟王寡妇还没断,回头闹饥荒,王寡妇没粮吃了,你猜我叔会不会偷家里的粮食贴补她?

王寡妇相好的又多,有几个还是不干正经营生的泼皮混混,万一从她那里听说了你家粮多的事儿,合伙来你家偷粮食……”

李氏害怕地打了个激灵,如果自家的粮食被儿子拿去贴补王寡妇,或是被王寡妇的姘头将粮食给偷走,那自己一家子老小还怎么活?

不行,她得瞒着儿子,跟儿媳马氏偷偷将粮食转移到地窖里,再给地窖加几把大铁锁才行。

想到这里,她再也顾不上理会姜椿,抬脚就往外走。

姜椿勾了勾唇。

挑拨离间的确是挑拨离间,但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如果老宅那边的粮食都被王寡妇跟她姘头弄走,老宅前阵子本就赔了她五十两银子,李氏就算将棺材本拿出来买粮,只怕都未必能撑到明年秋收。

没的吃,他们必定会来自家讨饭。

到时为难的就是姜河了。

不给,就得眼睁睁看着亲娘跟亲弟一家饿死,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给,又是无底洞,且自家囤的粮食显然不足以支撑那边一家五口吃一年。

还是直接从源头上杜绝被吸血的可能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