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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苑的仆人被她砸得仓皇逃窜。

就是逃窜得太不走心,委实假了些。

宋振庭上前给周氏行礼:“儿子见过母亲。”

随即装傻充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氏言简意赅道:“你儿媳妇不敬长辈,我罚她去祠堂反省,结果她却不服管教,爬到屋顶上去威胁我。

我年纪大了,在这府里也没甚威信,实在管教不了她。”

宋振庭立时拱手作揖,惶恐道:“母亲,千万别这样说,不然儿子可就无地自容了。”

这话显然针对的是周氏那句“在这府里也没甚威信”这句。

周氏冷哼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看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宋振庭作沉思状,片刻后柔声劝道:“母亲,昨儿才落了雪,外头天寒地冻的,不管是您老人家还是椿娘感染风寒,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不然咱们先各退一步,您到暖阁坐着歇息,椿娘呢也从屋顶上下来。

之后该怎么说,容后再议。

明儿府里还要宴客呢,这可是咱们宋家平反后,头一次举办宴会,若你们两个因病缺席,外头人还不知如何胡乱猜测呢。

何必平白惹这些是非?

母亲,您觉得这样可好?”

周氏年纪大,过去两年又没少操劳,身子骨大不如前,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子,膝盖就有些撑不住。

所以,听到长子的提议,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姜椿却是猛地将一个雪团砸到没人的地上,嚷嚷道:“不行,今儿若是不掰扯清楚我这‘不敬长辈’的罪名,我一个戴罪之人,可不配踩你们宋家的地,也只能待屋顶上过夜了。

如果我不幸被冻死,我爹爱女心切,肯定会去大理寺报案,请大理寺还我一个清白的。”

宋振庭:“……”

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忽悠,母亲也真是的,好好的招惹她做甚?

宋振庭只能好脾气地哄劝道:“椿娘你才刚进府,可能还不晓得府里的一些规矩。

就譬如给赏钱,小辈是不好越过长辈,给出比长辈所赏数目更多的赏钱的。”

姜椿笑嘻嘻道:“可是我没有给出比长辈所赏数目更多的赏钱呀,我只是有样学样,跟老太太给了一样的赏钱而已。

都说长辈是小辈的楷模,我跟着长辈学,竟还是学错了?

原谅我读书少,如今才刚认全《三字经》跟《千字文》,不晓得这个道理呢。”

宋振庭被堵了个仰倒。

这叫他如何接话?

总不能否认长辈是小辈的楷模?要真这么干了,等将来他有了孙子孙女,又该如何教导他们?

庄氏抬袖遮住嘴巴,无声大笑了几声。

老爷这样满腹经纶的人儿,竟也有被人堵到哑口无言的一日,还真是稀奇。

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宋振庭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嘴上艰难辩解了一句:“长辈能否做晚辈的楷模,得分情况,譬如有些父母自己就立身不正,又如何教导得了子孙后代?”

姜椿顿时“啪啪啪”地拍起巴掌来,大声附和道:“父亲说得太对了,十分对,非常对!”

这番做派,明显意有所指。

周氏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脸黑如锅底,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姜椿,咬牙切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竟敢指责我老婆子立身不正?反了你了!”

姜椿顿时叫屈:“老太太您就算想胡乱给我扣罪名,咱好歹也扣个靠谱点的,别扣得这般莫名其妙!”

说着,她抬眼看向宋振庭,委屈巴巴道:“父亲,您可都听见了,我甚都没说,是老太太自己胡乱猜测。

靠猜测定罪,这官司不管打到哪里,也注定赢不了。”

宋振庭:“……”

真是旁人说一句,她有一百句等着,端的是牙尖嘴利。

宋振庭选择避其锋芒,不与她争论,再次劝道:“上头风大,椿娘你先下来,有甚事儿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姜椿振振有词道:“父亲想说甚直说便是了,我坐着呢。”

宋振庭:“……”

你倒是坐着了,我们还都站着呢。

宋振庭往自己母亲面前凑了凑,一脸为难的说道:“母亲,不如您先退一步,说几句软话,将她哄下来再说。

桉哥儿宝贝她宝贝得很,若是她果真感染风寒有个好歹,咱们也不好跟桉哥儿交待。

再者,我听说未生育的女子受不得凉,否则于子嗣上会有妨碍。

咱们桉哥儿可是姜家的赘婿,若是她怀不上身孕,也不叫桉哥儿纳妾养通房,咱们桉哥儿岂不要绝后了?”

周氏本想大骂一句“她敢!”,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姜椿还真敢。

她连忤逆长辈的事情都敢干,自己不能生养,却不许桉哥儿纳妾养通房的事情,又怎可能干不出来?

桉哥儿可不光是宋家嫡长子,还是宋家的少族长,宋家未来的族长。

堂堂一族之长绝后,外头人还不知如何笑话他们宋家呢!

周氏陷入长久的沉默。

趁着这个空当,宋振庭抬眼看了自己娘子庄氏一眼。

见她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了的姿态,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你就装。

表面上装出副插不进手的无奈模样来,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不过他也没怪她。

自己母亲有时候,也实在是太强势了些,为人又有些吝啬,自己娘子可没少受她的气。

偶尔跟她打打擂台,他也能理解。

这世界上一直忍气吞声的人儿的确有,但自己娘子庄氏绝对不在其中。

沉默好一会子后,周氏这才干巴巴地开口道:“你不懂府里赏人的规矩,我就想着教导教导你,谁知你态度强硬,我老婆子又话赶话,这才说出了罚你去跪祠堂的话来。

行了,跪祠堂的处罚作罢,你赶紧下来,别再闹腾了。”

姜椿眨巴了眼睛。

周氏竟然这么容易就退让了?

还以为要在房顶上僵持许久呢,她身上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披上了签到系统里抽到的狐皮斗篷,是真不怕冷。

谁知竟是高估了周氏的顽固程度。

不容易呀,她竟然也会说软话。

没看自己婆婆庄氏惊得眼睛滴溜圆吗?显然吃惊得不行。

不过她一说软话自己就下去,自己也太跌份了些。

所以姜椿哼哼唧唧道:“谁晓得老太太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该罚我,还是故意这般说,好将我骗下去,然后押去祠堂关小黑屋?”

周氏没好气道:“押去祠堂关小黑屋?我这松鹤苑的仆人若是能拿你有办法,也不至于让你蹿到房顶上去威胁我了。”

姜椿作沉思状,片刻后笑嘻嘻道:“老太太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但她还是没下去,而是得寸进尺地对宋振庭跟庄氏道:“父亲母亲你们帮我做个见证,若是老太太骗我下去,逼我上演全武行的话,她得赔我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周氏厉声惊呼。

姜椿两手环胸,哼道:“老太太若不答应,就是打的哄骗我的主意;既被我知道了您试图哄骗我,那我自然不会上当喽。”

周氏气结。

宋振庭故意作为难状,嘴里唉声叹气,“小声”同庄氏念叨:“唉,桉哥儿可真是命苦,当人家赘婿就罢了,还可能落得个无后的凄惨结局……”

周氏狠狠瞪了宋振庭一眼。

老大打量自己老糊涂了,瞧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搁这跟自己卖惨呢?

但周氏又不能真不顾忌这个。

就这么放任姜椿坐在房顶上,不管是感染风寒有性命之忧,还是宫寒生不出子嗣,她都没办法向大孙子交待。

她咬牙切齿道:“一千两银子就一千两银子,我应下了,你赶紧滚下来。”

姜椿立时喜笑颜开。

甚至还有心情同周氏开玩笑:“老太太让我滚下来,那我就地打滚,直接滚下去?”

庄氏晓得她在开玩笑,但还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呵斥道:“使不得,桉哥儿媳妇你可别乱来,仔细摔成个只能瘫在炕上的瘫子。”

姜椿伸手拉过横在屋脊上的木梯,将其放下去。

庄氏一抬手,吩咐身后的婆子:“赶紧过去帮大奶奶扶着。”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

姜椿踩着木梯,缓缓从屋顶上爬下来。

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周氏跟前,挑衅道:“老太太,要叫人捉我去跪祠堂嘛?”

周氏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抬手赶苍蝇一样挥了挥:“走走走,赶紧离了我这松鹤苑。”

姜椿“啧”了一声,心痛道:“可惜了,一千两银子就这么长着翅膀飞走了。”

周氏:“……”

宋振庭:“”……”

庄氏:“……”

姜椿抬脚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朝周氏道:“老太太,下回要罚我跪祠堂的话,只管喊我呀,我随叫随到。”

庄氏嘴角抽了抽。

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