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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眼里浓烈到宛有实质的偏执让逃犯忍不住打起哆嗦,什么东西拍下来,无声无息的,将他像一只蚂蚁般碾在地上。

另一种战栗却从最深处窜起,让他如坠冰窟。

白兰地的话语又出现在耳边。

“一点,一点。再往他的躯壳里倾倒更多,就能让他变得更加……”

爆炸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逼疯?不,根本不是……

简直就像是…想要逼出另一个……什么……怪物。

他曾经带着厚重的口罩,沉默寡言地跟在那些人后面,给地底之下的东西喂过食物。

那些狰狞的触手,只有佩戴特殊用具才能看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带来过如今天般的惶恐。

大抵因为面前,黑卷发的少年依旧是人类身躯。

但是那副漂亮的皮囊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爆炸犯喉咙滚动,声带颤抖。

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他本该、本来应该按照计划里那样,将自己的炸弹、已经上了摩天轮的人都在毫不知情的少年面前说出。

像是每个留有后手,等待着对方露出惊慌表情的人。

但是现在他嘴唇哆嗦着,半个字都没敢说出来。

脑内的警报变成实质性的压力,落在喉咙处,让他恐惧于去挑衅、去用话语吸引面前少年的注意力。

甚至恐惧和他对视。

过去三年里,他无数次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戏耍了一番警察,通过不断幻想那些人的痛苦来填补自己。

此时此刻,那些被自己手动积累起来的自满荡然无存。

他只不过是只苟且偷生的老鼠。

——剧烈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大地仿如同震。

松田伊夏转头。

破碎的情绪在眼眸里孕成一簇烈火,好似想要通过整个眼眸,燃烧倒映在其中的无色的世界。

他对所有巨大的轰鸣、震动、火光都分外敏感。

并非来自亲耳倾听,这种震动回荡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夜晚。

无数次他从漫长诡谲的长梦中惊醒,蜷缩着如快要溺亡的人般大口呼吸时。

这轰鸣就响彻在耳边。来源于他的骨血深处。

经久不灭。

但此时此刻的震动,只是暴雨的前兆。

并非来自于一切会带来火焰、灰烬、废墟、伤痛的事务。

这个季节的暴雨是天空突如其来的咆哮,吼叫时如万千高楼倾倒而下。

暴雨接踵而至。

一颗连着一颗,变成雨幕,砸落在地时洇湿起浅雾。

那雨给万事万物蒙上一层灰白色调,唯有那侧猩红的眼睛依旧明亮而滚烫。

他忽然明朗。

关于红绳,帮助他们犯案的背后,地下饲养的怪物,那些漆黑的粉末。

所有重大事故和案件带来的恐惧分门别类,最后都可以归为一样:对于死亡的恐惧。

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地下不知道经过多久的喂食、饲养,几乎快和米花市融为一体的咒灵。

他之前一直奇怪,为什么那些黑色粉末不需要任何改动,而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基于黑色粉末基础下的改良。

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属于咒灵身上的一部分血肉凝聚而成的粉末更加稳定而已。

所以他总是能在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身上闻到浅淡的咒气。

他们的返老还童并非来源于科学的药材,而是诅咒。

只要足够稳定,只要不断饲养、让地下的秘密变得更加庞大、聚集更多的对于死亡的恐惧。

然后只需要一点点稳定剂,就能————

永生。

一口轻微的、略带血腥气的吐息从喉咙中滚出。

永生,永生。

因为这个字,这座自己自小生活的城市,沦为了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负面情绪的聚合体在地底沉浮,看不见的诅咒促成越来越多的命案,无数死亡堆砌而成的浓烈的恐惧又被人捕捉,反哺回去。

所有一切,不过是那些贪婪私欲的……牺牲品。

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有些反胃。

松田伊夏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弧度被暴雨切分到支离破碎。

有的时候他觉得奇怪,那些人花了数不尽的代价去追求长生不老,试图把自己的身体定格在最完美的壮年。

他却做梦都想看见松田阵平眼角布满皱纹的模样。

他才不会嫌弃。

他要用手去一点点抚摸那些皱纹。

……

呼吸化为一颗落下的雨滴。

脚下动作用力。

骨头断裂的脆响和惨叫一并传来,又被雷声掩盖,但黑卷发的少年并未分去任何一个眼神。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这里的位置太过巧妙,同杯户购物广场仅仅几道矮墙之隔。

这些不过两人高的墙面挡不住商业中心高耸的购物大楼,巨型LED灯在雨幕中变成斑驳的色块。

中心,环绕着彩灯的摩天轮转动,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松田伊夏凝望那处。

顷刻之后。

随着一声无法透过雨幕传来的爆炸声,那座历史悠久的摩天轮的转架发出刺耳摩擦声,几下晃动过后。

停在半空。

72号轿厢晃动两下,外面新刷的油漆在雨水中带着旧色。

如同来自三年前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