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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来!”尤红气势汹汹,和她就公文包撕扯,“我就知道你是去四楼抄试卷,你每次都抄好厚一叠试卷!”

啊!!!!

于曼颐略显崩溃。

“你这两次英文和算数成绩都高了好多,”尤红大叫道,“还骗我说四楼只有书架!你给我拿出来!”

这人美术天赋那么高,怎么别的地方像个弱智啊?

于曼颐和尤红纠缠不休,眼看公文包就要被抢走,她忽然整个人往前一步,贴到尤红身边。

尤红猝不及防,险些朝后跌倒。于曼颐立刻攥住她胳膊,靠近她耳侧,语速极快道:“没骗你,真的不是试卷,但四楼有好多去年的题!”

尤红瞪大眼睛。

于曼颐:“你放开我,我答应你,今晚回去就给你看我写的笔记,而且以后每次都给你看。”

尤红立刻收手。于曼颐抱着公文包后撤几步,长舒了一口气。

“早说不就完了,”尤红一脸别扭,“我就是不想去做售货员!”

她说完这话扭头就走,留下于曼颐站在风中,头发被撕扯得披散下来,颇为凌乱。

把包都给我抢裂了。

于曼颐重新将宋麒送她那公文包夹到腋下,紧了紧包扣,确保没有什么资料被扯飞出来,才绕进小路往徐先生的电机公司走去。

从考进商务印书馆到耽搁了这些日子,上海的天气都比先前凉了一些。于曼颐又是晚上过去的,便在到方格长裙外披了件很薄的纯色针织外衫。

她这两周常来电机公司,和徐先生以及一楼那位大磊都熟悉了。两个人都是电机公司的人,但也有另一档身份,和宋麒的情况差不多。

徐先生从事的大多是设计和工程工作,也负责给店里的账务做会计,平日多在二楼坐着,大磊则在一楼售货。不过于曼颐今日来的时候,发现他俩都不在,一楼空荡荡的,但通往二楼的楼梯门倒是开着的。

她歪头看了看,听见楼上似乎有隐约的争吵声。于曼颐抱紧公文包思考片刻,最终选择蹑手蹑脚地爬上去。

走到一半,她心就提起来了。

居然是宋麒的声音,她太熟悉他的声音,只要有些微声音就能辨认。

他声音不高,还带点虚弱,但语气是很激烈的。这人刚醒过来又在激烈什么呢?他当装饰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

于曼颐加快爬楼步伐,想去看一眼醒过来的宋麒。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宋麒的声音骤然变大,带了强烈的质问。

“我连警察来公寓都要把她支走,你们让她去图书馆抄资料!”

“哎呀,哎呀……”徐先生的声音。

“她的资料是假的!要是被查出来送回绍兴怎么办?”

“哎呀,哎呀……”大磊的声音。

“你伤刚好,别发这么大的火……”徐先生的声音靠近门,似乎是要走,“我看于小姐做得也很好,你大可不必……”

“……啊,于小姐。”

二楼房门半开,于曼颐站在楼梯上,徐先生站在门里。她怀抱着宋麒送他的公文包,里面装满刚抄来的文件。

“于小姐?于小姐!”大磊听见她来了,也立刻从屋子里逃出来。

他们二人齐齐躲到于曼颐身后,接连道:

“于小姐,资料给我,先给我。”

“哎呀,宋先生醒了,你快去看一看呢?”

“于曼颐!”屋子里传来声音,“进来!”

于曼颐初听宋麒苏醒,有一丝高兴。发现他在发火,有一点莫名。意识到他是怕自己身份暴露,感到了然。

然而此刻被他这么吼了一声,早先准备秋后算的账,一下涌上了心头,跟着就是一股邪火。

她把公文包往徐先生怀里一扔,一步跨两阶,转瞬上到二楼。紧跟着就是“咣当”一声,将门也摔得闭合,只留徐先生和大磊在门外面面相觑。

门内,剑拔弩张。

宋麒果然是刚醒,站着吵了一会儿就体力不支,坐回了椅子上,用手撑着头。于曼颐本来想和他吵,看他脸色苍白又不好主动发难,只能抱着手臂在一边怒气冲冲地站着。

等了一会儿,宋麒终于缓过来了,单手扶住桌边沿,撑着身体把头抬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于曼颐就见缝插针道:“虚就躺下。”

宋麒:……

“我还躺?”他这回把精神打起来了,“我再躺你是不是都能去工部局偷文件了?”

“那不行,没权限。”

宋麒:……

他给她气得愈合的伤口都要裂了。

“我说没说过不许找无线电的东西?我说没说过现在查得很严?我一本公司拿的书被巡捕房查出来都……”

宋麒闭了会儿眼,略过了这一段,继续说:“你在图书馆抄了那么多本,要是被人注意到怎么办?”

“没有人注意我,我都是用画册压着抄的,我又不傻!”

“谁觉得自己傻?我以前也觉得自己聪明,想做什么做什么,事事有人挽救,最后呢?因为一张报纸,险些死在监狱里!”

于曼颐瞪大眼睛看他,宋麒此前并没有提过这事,霍时雯也只和她说宋麒因为那期报纸被关了一个月。

怪不得他后来会让于曼颐不要随便说“死”字,人没死之前都不怕死,死了也来不及怕,只有险些死过的人,才知道这字的可怕。

这句话说完,他力气也用尽。宋麒又用手撑住头,疲惫道:“现在我醒过来了,那部分机器我来装就好,你以后不要再去抄书了。”

“还有一章没抄完,和你做的部分没关系,徐先生说对日后调试也很重要,”于曼颐低着眼睛,“我答应徐先生给他抄完。”

“于曼颐!”宋麒忍无可忍。

“宋麒!”

她的声音一出,门外听着的两个人,和宋麒,全都愣住了。

她以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和他发脾气也是生闷气。如今却真是翅膀硬了,一嗓子亮出来,搞得当事人手足无措。

然而她这理直气壮而中气十足的一嗓子,也就只有一嗓子。剩下的话,说着说着,嗓音就开始抖了。

“你和我吼什么吼?明明是你自己不中用,去送零件的时候挨枪子,搞得徐先生没办法按时完成工作,天天脑门出汗,你个废物!”

宋麒:……??

门外的徐先生又开始脑门子出汗,立刻和大磊道:“这事倒也不怪宋先生,是那边出事又没有及时通消息,他是无辜……无辜被牵连,于小姐这话言重了。”

大磊:“那你推门进去解释一下呢?”

徐先生:“我疯了?”

两人继续耳朵贴门,这次贴过去,于曼颐声音已经带哭腔了。

“商务印书馆那么多课,我还要给你们抄书,抄得手都酸了,你还骂我。刀疤鱼都没骂我,你比刀疤鱼还讨厌!”

“刀疤鱼是谁?”

“你连刀疤鱼都猜不出是谁,大废物!”

“……”

“又废物又爱骗人!你……你……”

于曼颐似乎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往桌面上一拍。

“给我念!”

门里沉默许久,宋麒竟然真的拿起来,迟疑着念道:“本人宋麒,因多次欺骗于曼颐,又因客观因素无法发誓,今日立此欠条……”

“写的欠条像放屁一样!”于曼颐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是就骗我齐颂的事,结果呢?”

“刀疤鱼说你是公子哥,你爹入狱,你还有一个名声在外的姑妈,这都是谁啊?你什么都没和我说过,你就在我这里装穷学生!”

“……刀疤鱼到底是谁……算了,你别……”

“骗子离我远点!”

“我给你手帕!”

“我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