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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天凝地闭。

厉风卷过,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不见半分杂色。

雪幕笼罩下,西都城一片银装素裹。

午后时分,气温再降,雪落得更急。城头上的士卒守着火盆,仍无法获得一丝暖意。身上的皮袄犹如铁板,内里裹了三层麻衣,始终抵不住呼啸的冷风。

这样的天气,最耐寒的野兽都不敢出洞。城内家家闭户,坊内除了巡逻的士卒,不见半个人影。

忽有马蹄声传来。

奔雷般的蹄音由远及近,一队黑甲骑士顶风冒雪,正沿着驰道飞奔而来。

城头士卒发现情况,隔着重重雪幕,一时间无法辨认来者身份,谨慎起见,立即敲响皮鼓。

鼓声隆隆,压过呼啸的狂风。

在鼓声中,四名甲长先后登上北城墙,望见冒雪驰来的队伍,均是神情一凛。

距离城门不过百步,骑士们纷纷拉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咴律律的叫声。

一路狂奔,战马未得片刻歇息。突然间停住,口鼻中喷出大量白雾,凝在兽皮制成的笼头和嚼子上,顷刻结成透明的冰霜。

待马队全部停住,为首之人示意,身侧一骑越众而出,打马行至城下,掀起斗篷,高举一面金色铜牌,扬声道:“中军将大胜,取戎八部,斩酋首。得国君召,星夜归来,速开城门!”

骑士高举铜牌,连吼三次。

城头甲长半身探出女墙,勉强看清骑士模样,确认来者身份,不敢耽搁,立即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同时召来一名甲士,令其速往城内送信。

“情况不太妙。”甲长低声道。

近段时间城内一直不太平,据说是二公子出了事情,一直昏迷不醒,接连有巫被召入国君府,却始终没能传来好消息。

大公子、三公子都不安分,流言一天三变,闹得人心惶惶。

多事之秋,中军将粟虎外出讨伐戎人,国内无人制衡,密氏、羊氏越跳越高,似笃定二公子不会醒来,欲推庶公子上位。

朝堂上风波不断,别说卿大夫和国人,连庶人都开始猜测,国内要出大事了。

中军将突然赶回,更言是国君相召,这无疑是往油锅内洒水,无论是否小心,都会爆开伤人。

不提甲长如何担忧,得令的甲士快步冲下城墙,中途不慎在石阶上滑倒,翻滚数周撞到墙面,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手臂大腿的青紫,跃下最后几阶石梯,从士卒手中接过缰绳,纵身上马,迅速向国君府飞驰而去。

甲士离开不久,城头吊桥放下。

因绳索上覆有碎冰,在牵动时发出吱嘎声响。

护城河早已结冰,如巨龙盘旋城外。吊桥悬挂其上,绳索突然崩断,桥身落在地面,发出一声钝响。

见此一幕,城头守军无不大惊失色。

按律,吊桥损坏,守城甲长以下皆罪,鞭三十。

非战时,吊桥的绳子竟然断裂,且被中军将亲眼目睹,就算是执法官想轻放都不可能。

众人惶惶不安时,粟虎命人上前查看,确定仅是绳索断裂,桥身并无损坏,且断裂实属意外,并非人为,当场言不罪士卒,其后打马入城,没有片刻停留。

目送队伍进城,士卒庆幸逃过一劫,再不敢马虎大意,迅速换过绳索,将吊桥重新升起。

国君府前,送信的甲士先一步抵达,在台阶前翻身下马,顾不得喘气,一把抓住门前侍人,道:“中军将归来,现已入城!”

侍人神情急变,挥开甲士的手,转身就要冲回府内。不料动作太急,和慢一步赶来的几名侍人撞在一起,脚下打滑,瞬间滚做一团。

这一幕恰好落入粟虎眼中。

一身黑甲的中军将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近前,当场扬起马鞭。

鞭子落下,没有半分留情。几名侍人被抽得鬼哭狼嚎,鞭停后不敢起身,匍匐在地,忍着疼痛,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跪在这里。”

留下四个字,粟虎甩手丢出马鞭,其后大步走进府内,未再看侍人们一眼。

一名侍人侧过头,斜眼盯着粟虎的背影,目光阴狠,脸颊不断抖动,使得横贯面中的鞭痕愈发狰狞。

粟虎一路畅行无阻,途中遇到的侍人甲士均不敢拦。

以密氏和羊氏为首的氏族成员聚在议室殿,不断派侍人去后殿探听,获悉又有一名巫不能唤醒二公子,被国君下令拖出去,面上的喜色近乎遮掩不住。

“如此看来,二公子恐是凶多吉少。”一名大夫开口道。

“正是。”另一人附和,小心观察密氏兄弟的神情,献媚道,“二公子本就不学无术,仗恃不过出身。如今昏迷不醒,必为上天降罚,认其不堪大任。相比之下,大公子瑚琏之资,当……”

“当如何?”

一声断喝打断这番无耻之言,也让上首的密武和密纪骤然色变。

“粟虎?!”

“密纪,我不过离开两月,你兄弟竟已不知冠上履下?”粟虎大步走入室内,虎目扫过两人,冷笑一声,话说得极不客气。

密武和密纪牙关紧咬,碍于对方是正卿兼中军将,地位高过自身,不好当面争吵,悻然整理衣冠,同粟虎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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