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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戏是很累。”他言不由衷地说:“你要是饿了,我去帮你找点零食过来。”

“麓哥,我看到你给我的滑板了,”苏沉捧着果汁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一大早就把它放在我门口。”

蒋麓叹了口气。

我把它放门口,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交流。

他其实没那么不善言辞。

如果聊些乱七八糟的,互相开玩笑损几句,讲点冷笑话之类的,他比谁都会接梗。

偏偏苏沉总是认认真真说话,认认真真道谢。

蒋麓没法正经地过日子,这时候连自己都能察觉自己有多拧巴。

导演喇叭招呼了几声,大伙儿继续筹备着拍戏。

早上十点开了工,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才歇。

等卸妆洗澡一条龙忙完,已经是十二点了。

隋姐直到陪小孩把小蛋糕的蜡烛吹完,才揉揉他的头发,说声晚安关好门离开。

苏沉一个人舀了一勺小蛋糕,尝了尝味道。

他太累了,累到吃不下什么,晚饭都只是扒拉了几口盒饭。

睡觉之前,他特意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另一端秒接,想来在客厅等了很久很久。

“宝贝——生日快乐!”

“爸爸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收到了吗?”

“我们听小隋说啦,你今天累坏了吧!”

苏沉揉着眼睛,已经陷进了被子和枕头的柔软包围里。

他一个人睡大床不习惯,很久之前就把四个成年人的大枕头在床上围起来,自己躲在枕头圈起来的小角落里睡觉。

“我今天还收到了一个红包,里面有八百块呢。”他小声说:“没过年就收红包了,真奇怪。”

电话那边问候着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今天天气预报说渚迁起大风了,他们拍戏的时候冷不冷。

苏沉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只嗯了几声,渐渐陷入了梦里。

直到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苏峻峰才轻轻挂断电话,和梁谷云对视了一眼。

“我没想到拍戏会这么辛苦,”他揉着额头道:“一周能休息一天就不错了,有时候连着十天都要演,真怕他吃不消。”

梁谷云守在座机旁边,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儿子说完几句话,可见另一头已经累成什么样了。

“我问过蒋麓。”

“蒋麓?”

“对,我问他,他拍那么多打戏,而且还是比沉沉更小就进了剧组,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梁谷云躺回沙发上,有些出神:“那小孩说,硬撑。”

“撑不下去的都走了。”

她很想问问苏沉,是什么支撑着他这样坚持,能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孩打磨到现在这样。

也许做演员……本身就需要一种奇异的信念。

不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赚大钱。

对表演的信念,可以让他们付出一切。

苏沉睡得一觉黑甜,跟拉闸断电差不多,连梦都没做。

他还在补充体力,套间客厅那边门铃响了,铃声尖锐又响亮。

“苏沉——”是蒋麓在喊门:“起来了。”

苏沉翻了个身,不想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隋姐也上来了,拿备用门卡开门,匆匆走过来。

“沉沉,”她温柔道:“导演那边在找你,去吗?”

“现在几点啊……”

“早上五点半。”

“现在去拍戏??”

“不,不是拍你。”

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面包车上,手里还揣着热乎乎的包子豆浆。

蒋麓根本没睡醒,仰倒在椅子上拿棒球帽盖着脸,睡得人事不省。

苏沉往外一看,车子都开出基地了,还真不是要拍戏的样子。

“我们是去哪?”

“你看天上。”

……?!天上??

他这时候才往窗外的天上看,被绚烂色彩惊到清醒过来。

是朝霞。

灿烂到像是浓烈色彩铺就,是由造物主信手画作的瑰丽晨光。

朝阳的光芒被云层二度诠释,金红黛粉浓淡恣意,舒卷间展现着无尽的魅力。

隋姐也在看窗外的云霞,笑意很浅。

“你知道吗,为了这片早霞,卜导他们已经连着蹲了一个多星期了。”

“等一下,”苏沉难以置信:“前头有好几天,下戏都半夜三点了。”

“对,所以他们索性熬个大夜,开开会打个盹,守着天亮,看朝霞光景好不好。”

前几部的基调是破而后立,要有朝气,有扑面而来的张力,让人能够感觉到新生。

所以必须是朝霞,不能是晚霞。

他们找气象局特意咨询过,得知晚霞还在预测范围内,但朝霞因为复杂原因,没法提前预知。

所以最后直接用了笨办法,每天早上起来,只要不是阴天雨天,就坚持不懈地等。

这样的好戏,值得一幕壮丽磅礴的日出,值得一场似锦云霞。

此刻的每一秒都妙不可言。

风在吹,云在动,天空犹如薄粉金红的海潮,在缓慢又曼妙地变幻舒展。

广角镜头都不足以完全还原其中的震撼。

一切都像是大自然赠与人世间的礼物,只有置身其间,站在草野里,站在天幕下,才能有沐浴于风景深处的震撼。

他们下了车,在最广阔的原野里仰头看这一场盛宴。

摄制组的人都高兴坏了,分成几拨忙碌不休。

一组拍宫楼日出,一组拍街巷朝霞,一组拍草野清晨。

导演特意把两个孩子叫起来,让他们看看这样好的日出,这样好的朝霞。

苏沉看得脖子都酸了,一回头发现蒋麓已经躺在荒草里,四肢舒展着舒舒服服的看。

他本想问问,这样衣服不会脏吗,你不怕虫子爬上来?

但却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自由洒脱地躺在野草荒野里,看无尽变化的云霞。

世界静下来,变得广袤,又变得渺小。

“麓哥。”

“嗯。”

“你说卜导演,他会不会很孤独?”

苏沉感受着混杂青草气息的风,慢慢道:“我觉得,他的世界也许比大家都精彩的很多。”

他拥有一双凝视万物的眼睛,他感受的一切也许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也许吧。”蒋麓也在看漫天的云,想了想又道:“但只要他把作品拍出来,就没有那么孤独。”

“会有很多人看到他眼里的世界。”

虽然云景很好,但小风一吹,布谷鸟一叫,苏沉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下午,后头是饿醒的。

再爬起来,自己又呆在被子和枕头的壁垒里,像是清早的事都是一个梦。

隋姐把人抱回来的时候,还放了两张拍立得在他床头。

一张是瑰丽云霞,一张是他和蒋麓陷在葱郁草叶间,睡着时脸上都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