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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呼啸风声,与两道车灯。

他一路远行,在又一个转弯时呼吸停顿。

……答案是无意义感。

在没有链接,不被温暖,也寻找不到牵引的时候,

人会陷入沼泽般的无意义感里,一步一步失去呼吸。

世界变作空泛又单一的概念,一切喧闹人群都与自己无关。

那时季临秋的独行,便如他此刻的独行。

两侧是连绵不绝的黑暗,远道遥遥无尽头。

姜忘第一次如此想紧握住一个人的手,无论是出于哪种感情。

他想紧紧抓住他,把他从无尽的冬天里救出来。

季老师,这一次,我也有机会拥抱你了。

路遥风大,姜忘开车到家都已经凌晨两点,家

里人都睡了。

他匆匆洗漱,昏然睡去。

再一醒来,满窗灿烂晴光,庭外落叶缤纷,还开着大朵月季,明红亮黄很有生机。

世界又变得鲜活繁盛,仿佛寂静从未来过。

姜忘睡醒以后对着窗子坐了很久,转头活动下胳膊腿,继续出门打理城里的业务。

然后准时准点接季临秋和星望放学,和他们一起做饭吃饭,看看电视睡觉。

没有人知道他在昨晚下定了决心,第一次想要陪一个人走很久很远。

奇怪的是,彭星望临睡前有点反常,吞吞吐吐地拉着姜忘不走,还问他能不能陪自己睡觉。

姜忘觉得奇怪,抱了床被子过去陪他。

灯一关,小孩翻过来,翻过去,烙饼似得就是不睡。

姜忘原本还有点困,听见他翻腾也醒了。

“怎么了,想听故事?”

小孩半晌嗯了声。

姜忘打了个哈欠,打开夜灯给他读了三四本,见彭星望渐渐安宁下来,又关灯准备睡。

然后听见小孩呼吸声古怪,有时候会突然抽气。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姜忘又拧开灯,瞧彭星望神情。

“到底怎么了?”

奇了怪了,明明我也是他他也是我,怎么有时候就是想不到他在想什么?

彭星望憋了会儿,小声道:“我怕,怕得睡不着。”

姜忘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于成年人的责任感还是问出了口。

“……你怕什么。”

小孩的回答像是踩着他的神经。

“怕死。”

彭星望说这话的时候很难为情,像是说了什么很幼稚的话,把脸都埋进被子里。

声音也变得很小。

“……就是好怕。”

姜忘伸手捂头。

他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一点他们两确实一模一样。

像是有天这个念头突然就撞进了脑子里,从此深深扎根,哪怕二十多岁了偶然想到,也会被空洞的恐怖感搞得像浑身过电。

“总有一天我会消失。”

“总有一天,我的所有意识记忆都会不见。”

越想越恐怖,而且还没法解决,简直要命。

姜忘当兵以后出生入死好多次,演习时真的与死亡擦身而过好几次,后来退役了还是会怕。

他这会儿强咳一声,伸手把彭星望的脑袋从被窝里扒出来。

“怕这个多久了?”

“一个多月,”小孩怯怯道:“哥哥,你别觉得我很没用,我其实只怕这个,现在蟑螂都不怕了。”

“不会,”姜忘伸手拍着他哄睡,耐心地扯了好几个借口,跟大忽悠似得安抚情绪。

什么长大以后就会逐渐明白活着的意义啦,什么人死了以后灵魂还可能会跟着信仰一起保留啦,从哲学到科学说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小孩也不知道是被唠叨到困还是真被糊弄过去了,过了会儿呼吸平稳,然后开始响亮打鼾。

姜忘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床。

转头就抱着被子去敲季临秋的门。

敲了两下季临秋过来开门,卧室里台灯还亮着,似乎还在改作业。

“季老师,”姜忘脸不红心不跳道:“彭星望跟我讲鬼故事,我挺怕的。”

“咱两凑合下,就挤一晚。”

季临秋微笑看他。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