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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骅只觉自己被架在火堆上烤,谁能想到,谢兰序能答出蔡老即兴的问题,还可以得到蔡老夸赞!

他现在只求这件事,就囫囵过去吧,谁也别深究。

蔡老和彭学究对视。

他们觉察,问题出在谢骅身上,可谢骅自证过,还能让他拿出什么证明?

事情正僵着,突的,门扉动了,是傅洵。

蔡老:“你回来了,怕是错过一轮。”

傅洵朝蔡老一揖:“学生来的正是时候。”

蔡老:“哦?”

兰絮紧张地盯着傅洵。

便看傅洵站直了,面向众人,道:“桓山的题,我拿它考过谢兰序。”

这一瞬,兰絮心中冒出的喜悦,比被蔡老肯定的时候,还要多得多。

或许是傅洵对自己太严格了,严格到她见到他和老鼠见到猫似的。

可她私心底,还是希望傅洵能站在自己这边。

此时,愿望成真,她看着傅洵,从那张好看清冷的脸上,渐渐看出了两个字——

好人!

众人神色各异,果然,立刻有人惊疑:“傅先生给谢十一泄露题目?”

“这怎么行啊?”

傅洵当堂否认:“我不曾泄题,此题会被拿来做小考,我想,是临时之举。”

彭学究这才反应过来:“是,我前日从庞学究那知道的题,早晨和蔡老讨论的。”

蔡老道也点头:“确实如此。”

傅洵又说:“谢兰序的答案,字丑,我誊抄过一遍,庞学究问我拿走了。”

这几日庞学究回家省亲,他老也不知,此题会被拿来当小考。

竟然还有这回事,学子总算摸到了点真相的源头,立即有人看向谢骅:“我记得,放假前,你说要去找庞学究问问题的。”

“这……”

谢骅擦汗。

傅洵冷笑一声,道:“后日庞学究回来,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骅终于捱不住了。

那天,他去找庞学究时,庞学究不在,但桌上就放着这个,上面庞学究抄下了相关县志的篇章。

谢骅已考过秀才,他有经验,疑心是考题,抄了一遍,又背了下来。

今日如果庞学究在,他大抵不敢全写。

可庞学究后日才回来,那时,分甲乙学次的事,也过去了,庞学究还有落下的课业要处理,不会回去看他的卷子的。

于是,他自作聪明,只改了一些词,写了上去。

然而,让他洋洋得意的答案,竟来自谢十一!

是那个靠金银买进崇学馆,诗词全然不如他的兰絮,他怎么会比兰絮差呢,怎么会呢?

谢骅如一条紧绷到极致的弦。

傅洵的追问,兰絮的优秀,让他断了。

他脸上火辣辣的,对上众人的目光,他身体晃了晃,终究承认:“我、我只是在庞学究桌上看过……”

真相水落石出,蔡老摇摇头:“谢骅,仅仅一个甲乙学次,就值得你用谎言掩盖,攻讦同窗?”

谢骅出列跪下:“学生知错!”

其余学子看他,唏嘘又无语,尤其谢七,更因为自己附和过谢骅,浑身僵硬。

江之珩冷眼如刀:“如果不是十一能应对,岂不是要被你害惨了?”

“就是!”

“真无耻,枉读圣贤书!”

蔡老抬手,压了下一些不服之声,对谢骅道:“你今日就回去吧,明日往后,也不用再来了。”

这下,众人惊惶,逐出崇学馆,这惩罚,着实严重!

谢骅还想求情,蔡老说:“你现在走,我还能告诉谢馆长,你只是跟不上课业,自请离去。”

若还要纠缠,那就是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谢骅的科举之路,只怕从此毁了。

谢骅重重低头:“是……多谢先生。”

他起身刚要走,傅洵:“且慢。”

谢骅停下,他看着傅洵,紧张又害怕,明明他与傅洵也才相差四岁,但他知道,这辈子,他绝对无法超越傅洵的成就了。

傅洵道:“敢作就要敢当,去同谢十一道歉。”

谢骅嘴唇嗫嚅。

众人屏息,兰絮一惊,她都没想过让谢骅跟自己道歉。

而谢骅折到兰絮面前,他一直低头,半点不敢看兰絮,只说:“对不起。”

他等着兰絮羞辱他一句。

然而,兰絮朝他一揖手,没说什么。

这一刻,谢骅发现,自己不止超越不了傅洵,也超越不了兰絮。

很快,谢骅被书童请下去。

眼看同窗因为这种事被赶出崇学馆,众人心中余惊未定。

就听蔡老说:“谢兰序,你也该罚。”

兰絮站好了:“是。”

果然逃不掉。

蔡老:“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么?”

兰絮老实:“学生抱有侥幸心理,明知傅先生曾经问过自己,见傅先生不在,就没有说,想以此蒙混过关。”

早在听到考题时,她若坦白自己已经知道,也就不会导致后来骑虎难下。

蔡老:“那你说怎么办?”

兰絮:“学生日后一定诚信做人,谨记今日教诲,再不抱有侥幸心理。”

傅洵:“……”

傅洵耳朵疼。

这种保证,他一个月听了三回了。

别看她此时信誓旦旦,但她一定不改,反而在下次,会琢磨着怎么更好地规避。

实在耍滑成性。

蔡老沉沉地“嗯”了声:“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兰絮一喜:“那我一定改。”

蔡老没被小少年那明媚的容颜晃了眼,他笑了:“那就罚你今年内,抄论语一百遍。”

众人倒吸一口气。

兰絮如遭雷劈。

彭学究倒是不忍,小声:“这,会不会太多了?她还有课业要做的。”

兰絮赶紧点头:太!多!了!

论语总字数一万五,一百遍一百五十万,一小时千字,也得抄一千五小时,今年只剩八个月了,一天要抄六小时!

老天奶啊!

她就是为了逃避这个惩罚,才没说出傅洵考过自己啊!

当然,这个确实狠,蔡老本想顺着彭学究的台阶,减到五十遍,就见傅洵朝自己说:“老师,我与她一起抄。”

堂上愕然。

傅洵:“教不严,师之错,此篇正好与我有关,若我对她耳提面命,她不至于会如此偷奸耍滑。”

兰絮:“……”

蔡老笑了:“成,你顺便纠一纠她那手字,明年她也该下考场了。”

傅洵:“是。”

一百遍分五十遍给探花郎,也就没那么多了,众人顿时羡慕兰絮,她居然因祸得福,能和探花郎一起抄字,传出去,可是大大的美名!

江之珩也回过头,朝兰絮使眼色。

只兰絮魂都吓飞走了。

她和傅洵一起抄?哦,那她不仅要练字,连偷偷漏几个字,都做不到。

前方是何等炼狱!

等她缓过神,台上,傅洵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兰絮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遍。

死定了,牛刀架在兰小鸡脖子上了。

末了,蔡老让每个学生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去。

一来给谢骅的惩罚够了,不必赶尽杀绝,二来也是变相保护兰絮,免得她偷懒的名声大噪,将来给主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此事算了结。

另一边,谢玉君请南陵邵氏外祖父出手,同谢家祖母、婶婶叔叔一起,数人商议决定,把谢烨送进家祠抄经一年。

至于那外室,交由婶婶打发。

处理完这一切,崇学馆的考题事故,已经过去七八日。

甲乙学次的分级,本来谢玉君告假,应当把谢玉君分到乙等学次的,但出了这件事,分级延后到下个月。

兰絮也还在甲等。

正好这个时间,兰絮在静思堂抄书。

听江之珩描述当时的情况,谢玉君小声:“竟是这般凶险!”

“那我们帮小十一抄书吧!就算傅先生帮,恐怕她也要边哭边抄。”

想起兰絮那哭唧唧的神情,江之珩笑了:“我倒也想,但小十一被傅先生抓去静思堂抄了。”

谢玉君:“……”

她一时不知道,兰絮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傅探花真是照顾她啊。

此时,静思堂。

傅洵和兰絮同坐,男人身形高大,坐姿端正如松,兰絮不得不学他那非常正派的姿势,但她手上,还悬着一个小沙包。

她一张姣好漂亮的脸,几乎快皱到一起。

好累。

她□□的腰,偷偷弯了一下。

傅洵笔都没停,手掌推了下她的腰:“坐好。”

兰絮:“……”

她赶紧直起腰肢。

傅洵的手指,就隔一层春衫,贴着她脊线,随着她的动作,感受到她腰部线条的走势。

他收回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作为一个快十四岁的儿郎,为何身上这么薄?

想着,傅洵说:“明日开始,每日绕崇学馆内跑两圈,多加锻体。”

兰絮:“……”

发癫啊!

她连忙双手拿起傅洵的笔,郑重递给他,满脸谄笑:“小傅先生,咱们好好抄书,别想别的啊。”

傅洵:“……”

静思堂之中,笔端之下,时间流淌,日升日落交替,从暮春今日盛夏,从盛夏进入晚秋,再到凛凛冬日。

怀名地处南方,冬天不下雪。

傅洵第一次遇到这么温和的冬天,他只穿两三件,就能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