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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他家里有个真才,他再是认不全字,也不大好。

卫纲见秦放想明白了,甚是欣喜:“大人可需教书先生?”

秦放小心翼翼卷起书法,说:“不用了,我自有教书先生。”

晚间回去,家里还没开饭,如今秦放若晚上回来,为尽孝道,一家几口是都要在江氏院子里吃的。

他兀自往兰絮那“碧天院”去,拍拍门,是羡鱼来开的门。

秦放:“你们奶奶呢?”

羡鱼有点怕秦放,小声说:“奶奶在睡觉。”

秦放看天色,若不是知道她是个好睡的,只怕她今晚会睡不着了。

秦放就把放在画匣中的书法,递给羡鱼,说:“回头你奶奶醒了,把这个给她,就说我想投入她门下,此书法做束脩可还行。”

吩咐完,秦放步伐轻松地走了。

只是直等到了饭桌上,兰絮只顾吃菜,没留个眼色给秦放。

秦放心内犯嘀咕,江氏偏要这时候说:“怎么这几日,下人多去碧天院啊?”

兰絮斜秦放一眼。

秦放坦然:“我让他们去碧天院支取银子。”

江氏前头还不觉得什么,吃了几口饭,反应过来:“二哥儿,你还是怪我那日没办好宴席?不然碧天院哪来的银子支用?”

“怪说那些下人们突然吃得那么好哩,原来是个女菩萨发慈善,我们以前哪有吃过那好东西!”

秦放冷笑:“母亲,若按你日日给粥和窝窝头,日子不用过了,他们也是人,心有怨气,不敢朝我们发,大哥却时常瘫着睡觉的,你可以猜他们会怎样对大哥。”

江氏又喊着没天理,逮着院中的丫头们骂,好像她们已经开始苛待秦秀才。

秦放口风一转,又说:“家里的钱眼下还不够用,我还是和同僚借的,母亲先拿一百两给我支应。”

江氏梗住:“怎么要这么多……咳,我手上也没钱。”

秦放:“这就行了,过去的钱我不会跟你要,但以后的钱,也暂不归你管。”

这顿饭,江氏吃得是满腹怨气,可秦放以前肯给,全是他自愿,她又没别个手段。

兰絮一句都没说,吃好了放下碗筷,就要回去。

见状,秦放突的说:“对了嫂嫂,我看你在给大哥读书,我也想学。”

这事江氏自然知道,秦秀才的钱,就是江氏给的,最开始她还闹了好一阵,最后才依了秦秀才,后来管秦秀才的钱管得严,却不知道秦秀才瞒着她呢。

而秦放这么说,江氏并不反对,一来怕秦秀才和兰絮独处,害了秦秀才,二来也怕秦放去找别的教书先生,要找她拿束脩。

兰絮推拒:“我教不好,小叔另请高人。”

江氏:“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就是个顺手的事,你还不答应?真当自己女状元了?”

兰絮早不听了,出了江氏院子去,不过她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追上来,果真是秦放。

男人目光明亮而直接:“嫂子为何不教我?”

兰絮夹枪带棒道:“小叔子不是说没有的自己会挣吗,还得我教你?”

他先是一噎,得知兰絮的冷淡与嘲讽,是因他昨日那股无名火,要说那股无名火,或许他比兰絮更莫名其妙。

只道许是被什么邪祟上身罢,如今想来发得确实很没道理。

他低头,说:“我给嫂嫂赔不是了,还请嫂嫂一同教我。”

兰絮本是绷着脸,可看他模样英俊,低眉顺眼,至少不狡辩,也没了气,不由一笑:“只是这束脩?”

秦放很上道:“嫂嫂要多少,随意拿。”

兰絮:“多的我也不占你,一个月十两银子。”

这可太多,兰絮正待秦放为难,只这男人怕从没留心过银钱,一口答应。

兰絮:“……”

终于定下了这枚学生,晚些就开始课堂,那“书斋”就在秦秀才的房中。

秦秀才靠着枕头坐床上,秦放加两张书桌,一张兰絮的,一张他的。

得知自己的“夫妻之乐”要多一人,秦秀才很是不乐意,可看着秦放,他到底没说什么,只在见面时,说:“唉,二弟又高了,真能长。”

秦放笑着回:“十八九后,就不长了。”

秦放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一篇千字文读下来,他六百个字一点不认识,一百个字不大好认,三百个字是认识的。

秦秀才巴巴地看着兰絮给秦放讲千字文,这对他而言太过枯燥。

兰絮嘴上安慰秦大温故而知新,心里想的却是没办法,小叔子给的太多了,肯定是紧着人家的,她还是有点道德底线。

不过一旬,秦放就把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点上,秦放一点不蠢笨,至少比秦秀才好多了。

兰絮知道秦放不为功名,只是要能通读文章,所以接着就给他讲诗经,这回可以捎带上秦秀才了。

就是秦放发觉,他若写错了、念错了,兰絮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圈出来,跟他说这儿不对。

而他哥出差错,她就会卷起书,在他额上一打。

今日便又是这样,秦秀才又走神,兰絮刚要卷起书本,只听秦放嗤地一笑:“嫂嫂这般光用书打没用,以至于每天都要打上两三回。”

秦秀才一吓:“二弟,你、你不要乱说。”

兰絮疑惑,问秦放:“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秦放只说:“我替嫂嫂盯着我哥,若他犯错,就用书打他,一次保管奏效。”

兰絮“噗嗤”一乐。

秦秀才在妻子面前没脸,神色尴尬:“我哪有总出神,还不是你嫂子太美……”

话没说完,秦放眯起眼眸,卷起书卷,猛地扇了下秦秀才的脑门,“啪”的一声,秦秀才两眼一翻。

兰絮惊得倒吸口气,捂住嘴。

她向来见江氏爱大儿子如宝物,什么时候见过秦秀才被真打?刚刚秦放那下手,没半点收力,往日不挺兄友弟恭的?

目下,秦放两指搭他脖颈,淡然说:“只是晕过去,没死。”

兰絮一时不知该不该心疼秦秀才。

两人一人扶着秦秀才躺好,一人盖被子,只假装人家是正经睡了去,秦秀才若要和江氏告状再说。

秦放却问了:“嫂嫂不心疼?”

兰絮:“那还是心疼的。”按秦放的效率,不出一个月,他肯定能通读文章,她还得靠继续给秦秀才念书攒钱呢。

听罢,秦放垂垂眸,兀自思忖,既然心疼,又为何在他建议时,不阻止他?

不像母亲那样大喊大叫的。

兰絮见他第一回失神,她咳了几声,提醒:“看书。”

秦放蓦地眨眨眼,方回过神,他也说不明方才的心思,只觉丢人,突的说:“你也打我,我记个教训。”

兰絮:“……”

她好笑,说:“我敢打你哥是他是个病秧子,我打你,不怕被你打死?”

秦放:“这可冤枉我了,随意打。”

倒也不是他多尊师重道,只是他先前曾想过,若听她讲书却走神,被打巴掌也是使得的,如今竟轮到自己。

兰絮:“你是说真的?”

秦放:“不说虚话。”

兰絮也明白,秦放是放浪形骸,却有义气,只是讨打的还是头次见,她卷起书,秦放竟也不躲。

兰絮伸出手,用书轻拍了一下他额头。

秦放半闭着眼。

这一下,其实不重,她袖间溢出的冷香,一下变得清晰可循,额上一下触感,却如有佛钟轰鸣于他耳中。

秦放突然明白,秦秀才是故意走神。

男人最懂男人。

见秦放又发呆,兰絮难免疑惑,莫不是她突然力大如牛,也把人家拍晕了?

她伸手,在秦放眼前晃晃。

似是擦掉了秦放眼前的白雾,他蓦地回神,待看进兰絮那双明媚的眼眸,就突然全想起来了。

想起初见时,沽酒人暗含狡黠与他周旋时的眸,又想起再见时,想起红盖头下,新娘略有些惊异的目光——那天,他知道是她。

才非要掀起她的红盖头。

想起从楼上看楼下,不需要叫她,她倏地仰头,眼底的光点,如千万雪白梨花散落。

……

及至如今,她一手撑在书桌上,半俯身,眯眼打量他。

兰絮:“你还好吧?莫不是痴了?”

秦放盯着兰絮,目光毫不避讳:“嫂嫂,打得好。”

那块将坠未坠之玉,终于,还是被打下来了。

他确实想娶妻了,想娶的还是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