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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又一次在黑暗逼仄的房间里醒来。

这里只有夏天,总是闷热潮湿,老鼠、苍蝇、蛇是常客。

空气里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血液、还有粪便。

他强撑着坐起来,肠胃极度饥饿,长时间没有水喝,嘴唇干裂出血,嗓子痛到冒烟。

他摸到一块石头,在漆黑的墙壁上刻下L—S,指尖颤抖着碾上去抚摸,喉结滚动,仿佛借此宣泄某种情绪。

要活着回去,不能死在这里……

这里是喀斯特地貌形成的一处溶洞,那些人将它改成了监狱。外面下雨,石壁上会有水渗出,他嘴唇贴上去,让那咸苦的地下水打湿唇瓣。

电筒光亮照进来,接着还有一道笑声响起:“哟,这小子还挺聪明,居然知道墙上有水解渴。”

另一道声音说:“那可不?你没听说吗?他和凌霰可都是犯罪心理系的高材生。”

那人不屑道:“什么高材生、低材生,到了我们这里,全都是早死早超生。”

“这可不好说,大哥说要留他一命,这不,今天又要见他。”

木门打开,周浔安被两人带出去。

头上戴上面罩,手脚捆上金属镣铐,每走一步,铛铛作响。

眼睛看不见,只能用脚记录,大约走了有两千步,他被带到一间铺着地毯的房间,这里相对干燥。

鼻子能闻到一股咸腥的海水气息,还有一股供奉神明的香火味。

这里可能是一座海岛或者是临海的半岛,纬度接近赤道。

有人从里面踱步出来,空气里多出一抹雪茄燃烧的气味。

那人进来后,手下立刻端来椅子,男人坐下问:“周浔安,你查到什么了?”

“凌霰触碰到你们的利益被杀害。”

“是啊,没错,”男人笑起来,“你知道又怎样,你知道我们在哪里?而你又在哪里吗?我让凌霰帮我们做事,他不愿意,只好一命呜呼,你呢?打算帮我们,还是和他一样?”

周浔安隔着面罩说:“我要考虑考虑。”

带他来这里的那个人说:“大哥,留着他干嘛?不如做了。”

男人不满道:“我们主要是赚钱,又不是杀人,现在生意多难做。”

那人又说:“这小子可不服管,别到时候……”

男人转了转手上佛珠手串说:“骨头硬就多松松筋骨,别弄死就行,还有,记得给点吃的喝的。”

于是,他又被带回那暗无天日的洞穴,之后被人摁在地上用铁鞭一样的东西抽打。

“臭小子真能忍啊?打成这样哼都不哼一声。”

一切停止后,食物和水被他们丢在地上,老鼠从他手臂上爬过……

他拿上吃的,爬向角落。

嘴里尝不出味道,他闭上眼睛缓慢地想念凌霜——

洁白的小天鹅,波光粼粼的眼睛,百合花一样的笑容,舞鞋里柔软的脚背……

这是一场漫长的梦,浑身刺痛,他在梦中痛苦呻/吟、挣扎……

床头的陶瓷摆件被他掀翻,“砰——”的一声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他顿时醒了。

肉/体苏醒,灵魂却在那混沌的梦境中游离漂浮,肌肉与骨骼还清晰烙印着那些疼痛。

他手臂一挥,又一个陶瓷摆件滚下来……

汗水浸透衣衫,徐司前粗重地喘着气。

透过窗帘里漏进来的光,可以看到男人猩红发暗的眼眸。

凌霜睡觉很浅。

瓷器落地,她便醒了。

这声音是从徐司前房里传来的。

她披上衣服,推门出去,客厅里空且冷,她又听到东西滚落的声音。

“徐司前……”凌霜敲门。

里面没人回应。

“我能进来吗?”凌霜问。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凌霜有些担心,压下门把,推门进来。

房间里没开灯,凌霜正想找开关在哪,忽然听到徐司前近乎颤抖地喊了她一声:“小霜——”

“嗯?”凌霜应声。

“别进来……”他不想在此刻面对她,他会情不自禁地将她当作救命稻草,拉着她沉沦入魔。

“是又不舒服了吗?需要吃药吗?”凌霜低声询问。

她走近,在床边坐下。

徐司前梦里那挥之不去的臭味不见了,他闻到了一丝甜味,那是雨后小苍兰的香气。

“怎么淌了这么多汗?”女孩的声音都像是浸泡着花香。

柔软的掌心,覆盖在额头上,徐司前觉得梦中的天鹅忽然长大,有了实感。

他吞咽着嗓子,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得跌坐在床上:“能不能陪我躺一会儿?几分钟就好。”

凌霜愣了一下,掀开被子,钻进他怀里。

徐司前侧身搂她,凌霜头枕着他的肩膀,额头紧挨着他的下巴,耳朵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他不知出了多少汗,被窝像是荷尔蒙爆炸的炕房,让人迷醉其中。

男人手心很烫,压在她腰上,却很绅士,没有逾越雷池。

“刚刚是怎么了?”凌霜问。

“只是做了个梦。”他语气淡淡,不想将糟糕的感觉传递给她。

凌霜亲了亲他的脸颊问:“梦到什么了?”

“怎么?凌队查案,连梦都不放过?”他声音低哑,说话时,胸腔里的震颤沿着骨头传递给她。

凌霜努力让自己镇定:“要是噩梦的话,我哄哄你。”

“你怎么知道是噩梦不是春/梦?”

“你还会做那种梦吗?”凌霜轻笑,他很少说这种直白的话。

“怎么不会?”他捉过她的掌心,掰直,贴在脖颈处。

凌霜指尖碰到他潮湿的短发,有微冷的汗水洇进掌心,危险且撩拨……

凌霜想把手抽走,徐司前却把鼻尖蹭到她掌心细细摩挲。

他在说话,声音微哑又似哽咽:“我想念你好久好久。”

从过去到现在,穿过漫长冬夜,撞进融融春日。

她大概是太阳,不必见面也能将温暖照射到他身上。

凌霜莞尔:“明明睡前才见过,你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徐司前吞咽着嗓子,亲吻她手腕处的动脉:“嗯,如隔很多很多秋。”

凌霜暗暗感叹,他真的出了好多汗,连睫毛都是湿漉漉的,像是顶着露水的草叶。

她像只小昆虫,找到他的眼睛,贴上去,亲吻那些小露珠。

那种软绵绵的触感,让他身体绷成一道满弓。

他推了推她说:“回你房间去吧,再待下去,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徐司前,你可真像个古板教父。”凌霜调皮地捏他的脸,“但是又有点可爱。”

*

庞珊案没破,凌霜到队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案情分析会。

他们兵分两路,凌霜和徐司前调查田瑞龙人际关系,赵小光和王嘉怡去查云康天城附近的监控。

很快,他们发现田瑞龙在十天前有去过云康天城。

田瑞龙第一时间被传唤至警局。

他对自己去过云康天城的事没有否认:“我去云康天城是因为我老婆说那边有个别墅改造项目,让我过去看看……我要是知道庞珊住在云康天城,我肯定会去看她,她怀的可是儿子,我一心求子,怎么会害她?”

“你们有查过孩子性别?”凌霜问。

“查过。”田瑞龙大方承认,“都代孕了,这些肯定不是秘密。”

“岑丽晓知道吗?”凌霜又问。

“知道。”

他们去设计公司调查过,田瑞龙没有撒谎。

很快,他们找到那个业主,对方表示,田瑞龙来云康天城那天,一直都和他在一起。

“你们中途没分开过?”凌霜问。

“是啊,我那房子有点漏水,我想让他帮忙重新设计排水,忙活了一整天,结束我还请他出去吃了顿饭。”

“吃完饭回来是几点?”凌霜继续问。

“八点不到,当时我老婆还打电话让我去接孩子。”

对照田瑞龙的车子进出小区的时间,凌霜长舒一口气道:“凶手确定了。小光,带人去抓岑丽晓。”

赵小光一行匆匆赶到岑丽晓单位,却没见到人。

“岑丽晓呢?”赵小光问。

“岑总今天没有来公司。”前台说。

“田瑞龙呢?”

“田总也一天没来了。”

奇怪,两人电话都打不通。

赵小光感觉有点不对劲,忙问:“她家住哪儿?”

*

中午十一点。

田瑞龙离开警局后,接到妻子岑丽晓打来的电话。

岑丽晓说有事要告诉他,让他回趟家里。

夫妻二人,因为孩子的事冷战许久,岑丽晓第一次放下身段,田瑞龙不疑有他,当即驱车回家。

家中布置温馨,岑丽晓穿着宽松的蓬蓬裙坐在露台上晒太阳。

她今天没有化妆,皮肤很干净,线条柔和的脸蛋,映在阳光中很有少女感。

田瑞龙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岑丽晓时,她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踩水的情景。

岑丽晓站起来说:“瑞龙,我们有孩子了。”

田瑞龙眼神变得很奇怪,仿佛是不相信,问:“你的病……看好了?”

“嗯。”她短暂地笑了一下,低头摸了摸肚子,“它已经四个月了,原来,做妈妈是这种感觉,难怪你总是趴在庞珊肚子上听,我有种跟你血液相连的错觉……”

田瑞龙咽了咽嗓子,神色复杂。

庞珊不见后,他从没和岑丽晓亲近过,岑丽晓也对他表现冷淡。

代孕这件事发生后,他们常常吵架,一次比一次凶,他对妻子渐渐失去耐心,甚至不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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