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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芳这话,简直太符合高务实的心意了。防守战固然是步兵对抗骑兵的最佳作战选择,但防守战在绝大多数时候,也就意味着对方始终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怕进攻不利,也能及时撤离止损。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千日防贼,终有一失啊。

他高务实虽然“安南定北”打了两场漂亮仗,但这两场仗的胜利,实际上更多的是赢在政治和经济层面,倒不见得是他的临阵指挥多么了得。

倘若真是那么厉害,他在安南就不需要黄芷汀和岑凌这两把利刃充当先锋,而自己则一直端坐中军压阵,同时还连续几次施展政治手段压服莫氏、压服阮氏,而只把郑氏当成必诛之敌——直接出兵一路横扫,岂不是更加威震天南?

倘若真是那么厉害,他在漠南就不需要想方设法将把汉那吉的实力、钟金哈屯的名义和脱脱恰台吉的能力捏合在一块才出兵——直接调动宣大、蓟辽等镇官军去打赢此战,岂不是更加名动天下?

要是这安南定北两战,他全是带着明军大胜,只怕现在都有可能被文官封爵了吧?毕竟,这可是大明自开国、靖难之后外战两次最大的胜果,不给个爵位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他做不到啊!

他扪心自问,单论指挥作战这个方面,自己实在没有戚继光那样的本事,说攻就能摧枯拉朽攻无不克,说守就能稳如磐石固若金汤,所以这千日防贼的打法,恐怕并不太适合自己。

况且战争不是儿戏,尤其是在辽东这种军管区,社会基层本身就没有正式的文官行政机构,平日里全靠一批卫所军官管着。

这批人的本职毫无疑问都是守边,本身就是行政管理方面的外行,一旦面临战争,势必要把精力集中在本职上去,那么基层行政显然就直接处于荒废状态。

这哪行!这样的话,他高务实的建设辽南计划,岂不是刚开了个头就被图们、炒花一脚踢断了?

之前高务实觉得图们这次来算是挑了个好时候,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高务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促使他必须快速、果断地将图们和炒花给打回去,而且还不能是简单地将之逼退,必须像马芳所言一般,要把图们和炒花打疼、打怕!

这个原因,就在于李成梁。

一开始,高务实听说图们、炒花两万铁骑南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成梁——这家伙巧得很,不仅是去打古勒寨了,而且恰好传了消息过来说已经进了山。

李成梁去打古勒寨这件事,的确是发生在图们和炒花南下之前,这基本上可以排除他私通蒙古的嫌疑,但私通可以排除,默契却未见得能排除。

按理说,今年刚刚打过漠南大战这样一场大决战,不惟图们这个战败者损失惨重、急需修整,大明这个胜者难道就真是铁打的身子骨,各个方面一点不良影响都没有?

瞎说!

别的都先不提,就户部之前望着那赏赐清单,差点连堂官都撂挑子了,这不是摆明了有麻烦?户部要是府库充盈,财大气粗得跟二战时期的美帝一样,他们至于和内阁、和兵部扯皮扯了一个多月,才把具体的赏格公布出来?

要不是从上到下都知道,面对这样的大胜朝廷不可能赖账的话,这么久才拿出赏格,宣大、蓟辽等参与出兵的地方,非得闹出几场哗变来不可!

可见,不光图们要休养,大明一样是要休养的,这甚至差点成为心学派拒绝高务实外任辽东的重要依据。

所以,李成梁出兵古勒寨,本身就有那么一点点诡异,而当他到达辽阳之后,仅仅准备了不到一个月就直接进了山,这就更加诡异了。

辽阳的物资储备居然如此丰富吗?还是说李成梁觉得,区区一个残破的建州女真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属于手到擒来的战五渣?

建州女真虽然现在还不是努尔哈赤当家,但怎么着也不至于战五渣吧?要真是一群战五渣的底子,那原历史上的努尔哈赤岂不是能力逆天了?

高务实能够认可努尔哈赤的确是女真人里头的杰出首领,但从努尔哈赤后期的表现来看,至少“逆天”二字,并不属于他。与其说努尔哈赤逆天,高务实宁可承认他家老八更逆天一点。

好在他家老八现在还不存在,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年之后才会出生,不算什么威胁。

那么,现在最合情合理的判断就是,李成梁的确是原本就要打古勒寨的,不过自从出了李如桂那档子事之后,因为某些不好确定的原因,李成梁把出兵时间硬生生提前了。

至于为什么提前,这个应该没有太大的疑问,无非就是李成梁要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但是李成梁这么做之后,其下一步打算却并不好判断。

按照常理而言,他这样做本身就是要“卖”了辽南,很大程度上来讲,应该是在借刀杀人——杀的自然是高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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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务实又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李成梁未必真敢让他高某人死在辽东。

这个想法,乍一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因为李成梁既然敢卖辽东,肯定是在中枢层面有了靠山。

那既然要卖,就干脆卖个彻底好了,等辽南被打得稀烂,证明了他高务实是个虚有其名的所谓名帅,他宁远伯再回师收拾残局。

彼时,朝廷也好,皇帝也罢,哪怕心里不愿承认,也只能捏着鼻子说他李成梁对辽东而言是一日不可或缺的,那样的话,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之固了。

可是,历史上的李成梁在为官一道上是很谨慎的,他对于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看得非常清楚。

而他在镇辽期间,真正从头到尾不敢得罪的人是谁?说起来甚至可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这个人叫高淮,是个镇守太监。

高淮原本是尚膳监监丞,万历二十四年起受命开矿、征税辽东。此人到了辽东之后,其爪牙廖国泰虐民激变,他诬捕诸生数十人。旋诬劾时任辽东总兵马林,又扣除军士月粮,以致前屯卫、金州、松山等地戍军哗噪,他奔逃回京,又诬奏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激起辽东境内变乱。

而李成梁当时虽然下野,却在高淮监辽期间,一直充当高淮的帮凶,对他的行为丝毫不加以遏制(辽东除了总兵马林等寥寥几人,其他重要将领几乎全是李成梁的旧部、亲儿、干儿),其原因无非两条:一是整垮马林,让辽东重回李家之手;二是高淮得罪不起——此人是万历帝亲信心腹。

所以说李成梁很清楚什么人得罪不得——皇帝身边的亲信远比文官更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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