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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多加一句:“肖似洪尚宫。”

到这里,皇帝已?经很满意了。

谁想?后来,周太监又说了一点。

“怜小爱弱,施不望报,是?仁义纯善之人。”

这就是?很高的评价了,皇帝不免奇怪:“当真?”

周太监便说了她在安乐堂的举止:“病来如?山倒,时有?宫人积蓄不丰,难以调养病愈,她多有?援手,且不收利钱,还?完即可。”

皇帝皱起的眉头就舒展了。

不收钱,就是?收买人心,问题很大,但收钱不收利息,就是?纯粹善心了。

然后,正月十六,皇帝陪贵妃在西苑走百病。

两人都很低调,不动仪仗,便服行?走,正好?就看见程丹若的临时医疗点。

贵妃的说法很有?意思。

“臣妾听?过程司宝不少事,却是?头一回见着?人。”

皇帝感兴趣:“噢?”

“臣妾宫里有?病了的,便会?告假去安乐堂,两三日?后也就回来了。”贵妃在宫里十几年,也很清楚生病宫人的死亡率,“都说医术好?,下头的人颇承恩惠。但这孩子不爱露脸,臣妾从未见过她。”

皇帝笑道:“她是?洪尚宫的外甥女,你却没见过?”

“是?呢。”贵妃道,“尚宫的性子,陛下也是?知?道的。她同臣妾说,程司宝不过恪尽本职,陛下屡次降恩,已?是?诚惶诚恐,恳求臣妾不要嘉奖,多多历练才好?。”

能踏实干活,又不居功自傲的手下,谁不喜欢?

接下来的三个月,皇帝亲自验证了这些评价。

程丹若无论听?见什么政事,都未往外吐露过一个字,一些凑趣的场合,大家都赶着?表现露脸,她却始终沉默寡言,形同空气,从未插嘴显摆。

像今天直接点名,那也是?有?一说一,不自作聪明。

然而,仅仅如?此,她就只是?个值得信任的手下,最重要的,还?是?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可惜啊,是?个女官。

皇帝心里升起隐约的遗憾。

能干活,嘴巴紧,踏实勤勉,刚直坚贞,但凡是?男人,哪怕是?举人功名,他都会?用她。

宫里已?经有?一个洪尚宫了。

唉。皇帝收回神思,专心将笔下的牡丹画完。

欣赏片刻,自诩尚可,便道:“程司宝,将画送去景阳宫,给贵妃赏鉴。”

“是?。”程丹若应下差事,并未深想?。

行?走后宫选女官,实在太正常了。

唯独石太监和李太监,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旦皇帝任用某人干本职以外的差事,就证明他将其视作了自己人。

*

时间缓慢地进入四月下旬。

又到樱桃上?市的季节。

今年,程丹若也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得了一碟樱桃。可惜她没有?诗作,平淡地谢恩,拿回去吃了。

除此之外,她替皇帝跑腿,给贵妃和太后送东西的次数,也变多了。

这似乎代表着?某种看重,每天走在路上?,必有?人给她让路请安。

在安乐堂当值时,有?什么事需要跑腿,总有?人抢着?办,去御药房询问是?否有?所需的药材,对方也大开方便之门。

一时炙手可热。

然而,这有?什么用吗?

去年下半年,她治疗了惠元寺的痢疾,解决了荣安公主的婚事,去山东解决了叛贼,可今年快五月份了,除却跑腿、盖章、当壁花,她有?一点贡献吗?

没有?。

还?不如?司药的女史,她们培训一年后,已?经能够看一些小病小痛,目前热情满满地背着?穴位图,准备学针灸了。

人人都觉得她红,程丹若自己却越来越苦闷。

就在这时,她听?说了一个消息:去岁的榜眼到四川赴任,一上?任就着?手推广红薯的种植,今年收获颇丰。

内心的不甘倏地攀上?顶峰。

榜眼在推广红薯,晏二在研究水利,谢玄英在打倭寇。

程丹若呢?

是?的,她还?在治病救人,不算尸位素餐。

可这就是?她所能做的全部吗?

明明每天捧着?御玺,耳朵里听?的都是?国家面临的危机,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南倭北虏,管不了。

黄河泛滥,帮不到。

土地兼并,无可为。

连太监都不如?。

司礼监能够干涉政务,石太监说起人口田产税收一套一套的,她呢?

一个公章保管员。

程丹若不甘心,却无计可施。

她敢插嘴,离死不远了。

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发挥一些价值,为黎民百姓做点事呢?总不能现在爬皇帝的床,争取给他生个儿?子,下半辈子再临朝摄政吧?

陆游写词说,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她也可以说,胡尚在,倭未剿,说还?休。饮冰虽久,热血未凉,怕老宫楼。

世事真是?难料。

曾几何时,程丹若所盼望的,只是?有?一碗安稳饭吃,不被?卖,不做妾,平安老死宫中。

如?今,她却不甘心了。

若不能在这人世间留下什么,岂非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