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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以后,晏鸿之问:“去陈家不?去?”

程丹若回答:“去的。”

“应该的。”冬日阳光好,晏鸿之躺在醉翁椅上,怀里抱着晏大的儿子,两三岁的小娃娃,正?是白胖可爱的时候,就是太闹腾,老揪祖父的胡子。

他吃不?消,把?孙子还给奶娘,正?色道:“陈家不?能近,也不?能远,总归有抚养之恩在,面子须做足了。”

程丹若道:“是。”

“去吧,这会儿天暗得早,早去早回。”晏鸿之舒展骨头,“左右都在京城,闷了就回来坐坐。”

谢玄英倒是好奇:“老师不?去江南了?”

“老啦。”晏鸿之捶捶背,“一年两回折腾,又没有学生侍奉,还是和你?师母作伴,闲来煮茶喝酒……”

程丹若静静地注视着他。

“咳,喝茶。”晏鸿之端起茶盏,装模作样地喝一口,“美哉。”

然?后火速赶人,“快去快去,别误了时辰。”

老仆笑着送他们?出去,解释道:“近来在说从祀之事,老爷心里记挂,便有意?留在京城声援。”

谢玄英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程丹若瞄他,没问。

夫妻俩上了马车,预备去陈家。

谢玄英等着程丹若开口,可她一声不?吭,闭目养神。他想?着今天起得早,她陪洪夫人说了半天的话,必是有些累了,便把?话吞了回去,让她休息。

一路无?言到陈家。

陈家在京城的宅子没有松江的大,毕竟根基浅,活动官职亦耗费不?少,铺陈浪费惹人眼,低调为上。

好在胡同里都是官,门前?的街道洒扫干净,也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门口立着两个小厮,见着靖海侯府的马车,赶忙进去通禀。

谢玄英是第?一次来陈家。

他下了马车,伸手去扶程丹若。

她正?犹豫,就被一把?握住,搀了她下车。

“姑娘。”梳着妇人头的紫苏快步而来,对喜鹊笑了笑,扶住她的手,“喜鹊姐姐,我来。”

喜鹊不?和她争,退到后面侍立。

程丹若和旧日的丫鬟还是有些情分的:“你?成亲了,过?得好吗?”

“托姑娘的福,都好。”紫苏这话倒不?是客套。

她从晏家回去,黄夫人看她到了年纪,便叫她娘来,挑了门不?坏的亲事,丈夫是管事的儿子,已经办差了。

脾气不?说好,人却算能干。年初生了女儿,婆婆原有些不?高兴,谁想?夏天,程丹若就定?了亲事,黄夫人念在她们?主仆情分上,把?她叫进院子里做事。

能进正?院,婆婆安分了,丈夫也多敬她两分,日子过?得不?差。

因着这一出,紫苏待程丹若愈发?上心:“老太太早上一起来就念着了,老爷今日也没出去,和大少爷在家呢。”

程丹若点点头。

进了正?院,陈老太太已经候着,穿戴一新,体面又慈和,见着她来,笑道:“我说什么??丹娘最?是孝顺,必是要看我老婆子的。”

一面说,一面朝谢玄英瞥了一眼,难掩惊诧。

程丹若拜下:“见过?老太太。”

谢玄英扫过?陈家人,跟着她拜了一拜。

“好、好!”陈老太太无?比满意?,“你?们?有心了。”

陈老爷拈须而笑,虚虚一扶:“檀郎谢女,佳偶天成啊。”

谢玄英道:“过?去一些年,内子承蒙关照了。”

“亲戚之间照拂,原是本分。”陈老爷笑道,“侄女能有个好归宿,我们?也好向她家里交代。”

谢玄英客气地笑一笑,余光却瞥过?陈知孝。

他一无?所觉,还说:“当年苏州一别,犹忆谢兄风采,未曾想?兜兜转转,竟成半个亲戚。”

谢玄英道:“我倒是在松江就听过?陈兄了。”

“竟有此事?”陈知孝惊讶又纳闷。

“是啊。”谢玄英端起茶,慢条斯理地说,“当时不?曾想?到,内人的姻缘却在我家。”

这话一出,陈老爷、黄夫人和陈老太太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看向程丹若,她却没有入座,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盏,奉到陈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喝茶。”

陈老太太一惊,强笑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心了,快坐下。”

“许久没在您跟前?尽孝了。”程丹若却很恭顺,“容我尽尽心意?。”

“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黄夫人及时解围,拉了她坐下,道,“难得来,吃顿饭再?走吧。”

程丹若道:“原是该多给老太太尽些孝心,只是今日出来得早……”

陈老太太便说:“她新妇进门,不?好久留在外,早些回去为宜。”

“多谢老太太体谅。”程丹若道,“改日有空,再?向您尽孝。”

“都在京城,走动的时候多着呢。”陈老太太道,“你?惦记着我这老婆子,派人问候两声,尽够了。”

程丹若立即起身,道:“您说得是,我都记下了。”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恭顺,好像还是寄居在陈家的孤女,毫无?嫁入豪门的骄矜傲慢,甚至今日上门,衣着打扮也不?是尽显豪贵,与普通的官家妇人无?多区别。

然?而,越是如此,陈老太太越是心凉。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今日回门,再?煊赫张扬也不?过?分,毕竟,她从一介孤女到侯府儿媳,身份早已改天换地,偏生一如往常,孝顺谦卑,很难不?让人夸赞品性过?人,知恩图报。

可陈老太太和她相处五年有余,多少了解她。

这孩子心冷。

自到陈家,她一滴眼泪也未流过?。

父母祭日不?哭,生病受累不?哭,下人编排也不?哭。正?如攀上晏家不?得意?,进宫也不?得意?,如今嫁进侯门,亦不?得意?。

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城府必深。

这一刻,陈老太太忽然?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