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力文学geilizw.com

程丹若翻了箱底,找出当?初在宫里编写的?入门教材,就外?伤急救的?内容进?行了删改增添,变成一本外?伤救治手册,古代名为《金镞伤解》。

接着,寻找手艺高超的?匠人,制作印刷用?的?雕版。

难度很大,因为有不少示意的?图案,但程丹若依旧在十天?内拿到了成品。

精美、精确、精致,并且,首印就是一百本。

教材用?不到这么多,她就把注意打到了惠民药局身上。

贵州的?惠民药局,名存实亡……不,压根没有真正存在过。

这也有好处。

程丹若决定把这个招牌支棱起来。

做起惠民药局,比做毛衣简单千万倍,因为,这是一个明文?规定的?事业部门。

惠民药局有编制、有编制、有编制。

按惯例,每个府县的?惠民药局,都设大使一人,副使一人,虽然不入流,位同胥吏,可吃官家饭,在底层百姓眼?中就意味着铁饭碗。

不出三天?,她就得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一个擅长治外?伤的?中年大夫,他们都是本地颇有名气?的?医生?,各自在不同的?药铺坐馆。

但无论他们平时的?俸银多高,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成为惠民药局的?大夫。

有编制,是官医,这就够了。

除却他们,还有学徒若干,不是当?地大夫的?儿?子孙子,就是吏员的?儿?子,抑或是大族的?旁支子弟。

程丹若并未计较这些人背后?的?暗流,这不重要。

她只是下放了教材,要求他们在半个月里,把急救包扎学会。

时间一到,她就考试,没过的?就走人。

太医院也要每年考核一次,这个举措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

考核那天?,程丹若亲自去了惠民药局。

屋是新辟出来的?,粉刷过,能闻到石灰和漆的?气?味。五斗柜是崭新的?,桌椅也是崭新的?,青砖光可鉴人,平滑齐整。

初进?门,程丹若无疑对眼?前?的?成果感到满意。

这意味着下面的?人没有糊弄她,而是踏踏实实地办了事情。

但接下来的?事,就让她油然升起一股古怪之感。

惠民药局的?大使、副使,两个加起来一百岁的?大夫,见到她在犹豫要不要下跪请安。

通常来说,官员相见是不必下跪的?,只需要按品阶拜礼。但品阶超过四等?,尊者便?可坐而受礼,卑者回禀便?需要跪拜。

他们才有半个官身,拿不准也是正常的?。

“不必多礼。”程丹若及时叫停。

她的?诰命有点高,被人多跪几次,他们的?膝盖没事,她七情内伤要复发了。

两位大夫暗暗松口气?,又?说了一串吉祥话。

“早闻程夫人大名。”

“夫人仁善可亲。”

吹捧一番后?,才正式开始考试。

程丹若对他们很客气?,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贵州有什么草药,哪种可以治疗蛇毒,哪种可以止血治外?伤,哪种合适骨折。

他们两位都回答得很流畅,还额外?附赠了几个常用?的?药方。

程丹若没有评价,又?开始问骨伤的?治疗。

怎么复位,怎么固定,请他们演示一遍看看。

两位大夫没有任何迟疑地照做了。

她心里有微微的?异常,但很快抛之脑后?,进?入正题:战场急救。

按压止血的?手法,包扎纱布的?使用?,伤处固定及后?续搬运。

他们拿针灸的?假木人演示,也做得有模有样,虽然动作生?疏了些,但并没有错漏之处。

程丹若嘉奖了他们,换学徒考核。

学徒大约十余人,都穿着新棉布裁的?衣裳,皂鞋的?帮子干净雪白,头发干净地扎着方巾,手指都干干净净的?。

从这点看,他们至少认真看了《驱病经》。

那急救处理学的?怎么样呢?

也像模像样。

固然有个别包扎时打错结,把大悬臂带做成了小悬臂带,抑或是止血带扎错了位置,但都无伤大雅。

程丹若同样夸赞了他们,勉励他们好好干活,却在午饭前?离开了。

她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了。

晚上,她把这个烦恼告诉了谢玄英。

他很明白:“太完美了。”

“对。”

大夫们太老?实听话了,学徒们太用?功懂事了。

当?年治鼠疫,危机之间,乔老?大夫还要质疑一下她的?水平,李必生?得问清楚药方的?原理,李御医还吐槽过她的?针灸水平。

可今天?,谁也没有质疑她。

倒不是程丹若期待什么打脸的?剧情,但过于顺利,往往意味着不对劲。

她不是太医,她没有管惠民药局的?权力,她还是个女人——这点在西南之地确实被弱化了,本地掌权的?女性太多,束缚没有中原大。

可西北何尝不是如此?做毛衣的?时候,还不是被两家商号掂量过。

“他们是在演给我?看吗?”程丹若狐疑万分。

谢玄英道:“不算。”

她:“嗯?”

“下头的?人对你千依百顺,要么是虚与委蛇,要么就是……”

他顿了顿,直白又?残忍地道明真相,“讨好你,然后?借你谋取好处。”

程丹若哑然。

“若……”谢玄英瞟了眼?帘子,外?头晃过丫鬟的?身影,他收回了亲昵的?称呼,改而道,“这不完全是坏事,他们会很听话,就好像昌顺号一样。你也需要他们。”

一个人无法做完所有的?工作,必须分润利益,吸引帮手。而这些获利的?人也会因此靠近她,巩固她的?地位,帮她拉扯出更大的?旗帜。

往小里说,这叫朋党,往大了说,就是利益团体。

“只有这样,你的?地位才稳固。”他认真道,“你不能退,一退,就只能退到我?身后?去了。”

单枪匹马无法在朝廷立足,勋贵抱团,文?官抱团,同乡、同门、同学抱团,自己人越多,能办的?事越多,话语权也越大。

她更是如此。

天?然的?性别弱势,使得她无法拥有同门座师的?提携,选择她的?人很少,所以,她别无选择。

“丹娘,贵州是个好地方。”谢玄英低声?道,“他们别无选择。”

穷山恶水之地,教育工作差,每年会试,考中进?士的?贵州人少之又?少,在朝廷属于边缘群体。他们不成气?候,完全无法和其他地域相提并论。

南人和北人互掐,浙党、楚党、齐党互掐,贵州人只能瑟瑟发抖。

这个道理,程丹若也懂。

但人家的?党派争斗,不管是以高官为首,还是以地域或是学派,终究是“士大夫”阶层的?内斗。

谢玄英建议她收拢士大夫阶层里的?弱势群体,从而获取立足之地,固然没错。可与她利益更相近的?,其实是另一个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