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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变得十分棘手。

此次平叛的两个?将领, 主将生死不知,副将下落不明, 佐官吓得要?死, 一口?气写了三封信到贵州,恨不得管谢玄英叫爷爷,求他保住自己一条命。

这么大的失误, 必须有人承担朝廷的怒火。

主将没死倒是好说, 死了……谁负责?他一个?小小佐官,就是听命办事, 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谢玄英给朝廷的奏疏, 写了撕, 撕了写, 熬了一夜, 在送出去前,终于得到个?好消息。

监军的梁太监活着,他回来了。

找到谢玄英, 这位老太监没多绕弯子, 张口?就是:“韦副总兵殉国了。”

谢玄英深深注视着他。

“谢郎,”梁太监满身狼狈, 脸上大大小小不少口?子,人一瘸一拐,但口?气格外镇定, “这是最好的结果。”

谢玄英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天降暴雨,泥流滚滚, 大军不幸被埋深山。”梁太监不假思索,“赤江安抚司从贼附乱, 未曾及时营救。”

谢玄英看了他会儿,缓缓摇头?:“这仗还要?继续打。”

梁太监皱眉:“谢郎的意思是?”

“惹来陛下勃然大怒,有什么好处?”他冷静地问,“多增兵力,就要?消耗更?多军费,问罪众司,只?会将他们推得更?远,整个?贵州都打起来,麻烦就大了。”

梁太监道:“总要?有人担责。”

谢玄英问:“叛军情况如何??”

“伤亡不轻。”梁太监说,“这么大的雨,被淹的不止是我们的人。”

“路况呢?”

“被堵得七七八八。”梁太监说,“恐怕援兵进不去,那边的人也?出不来。”

谢玄英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驿道淤塞,别的好说,粮食运不过去,那边剩余的数千人,难道坐视他们活活饿死吗?还有冯四,他迄今为止都没有消息,恐怕被困在山里了,总得找回来。

他思索片时,叹道:“罢了,先写奏疏吧,总要?朝廷发话才好行事。”

梁太监拢拢袖子,不急不慢地说:“依咱家说,暴雨虽是意外,可韦将军一意孤行也?难辞其咎。”

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如今群龙无首,全靠谢郎一应支撑。这份忠心,陛下也?是知道的。”

谢玄英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少时,他道:“公公先好生歇息吧。”

梁太监也?确实?累了,没再?坚持。

他相?信谢玄英明白他的意思,韦自行已经死了,无论朝廷打算如何?定罪,当务之急,还是派人接手贵州的摊子。

可是,选出合适的人并不容易,韦自行兵败的后遗症,也?绝非他本人一死了之那么简单。

假如谢玄英有想法,这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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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英最终递了一份中规中矩的奏疏。

他客观叙述了贵州的暴雨,“百年难遇之灾”,平铺直叙了结果,“三千余人没于泥流,冯参将下落不明,恐被困”,韦自行“不幸殉国”,赤江安抚司“内斗而从乱”。

接着讲明自己的举措,收拢残兵,清理驿道,运输粮食,搜寻冯四。

他的克制,换来了皇帝的冷静。

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因为赤江从乱而震怒,虽然他心有猜测,但内斗是不争的事实?。他宁可相?信是土酋内斗,导致新?土酋反叛,而非自己这个?皇帝没干好,不得人心。

至于伤亡,这个?数字固然令他愤怒,可数千的平民百姓,在皇帝眼中也?只?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他更?恼怒韦自行的失败,这丢了大夏的脸,更?丢了他的脸。

不过,上奏的不止是谢玄英一人。

梁太监也?递了报告。

比起置身事外的谢玄英,他迫切需要?甩锅,证明这次大规模的覆灭,与自己毫无关?系,全是韦自行一个?人的错。

他独断专横,不听劝告,以至于受到前后夹击,葬送全军。

皇帝把这两份奏疏放在一起,洞察了二人的私心。

谢玄英的意思是,韦自行固然莽撞,可此次也?有天时之差,且安顺已经收回,永宁占了一半,功劳不可磨灭。既已战死,不必牵连家人。

梁太监则要?韦自行背上所有的锅。

死人不就是用来背锅的吗?前线大败,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皇帝招来杨首辅、曹次辅和靖海侯,商议如何?处置。

曹次辅抢了最安全的话题:“主将战死,群龙无首,接下来派谁主持平叛?”

靖海侯没接这话,反而凝重道:“从乱的土酋又多了一个?,却不知叛军还有多少人马,是否需要?增兵。”

杨首辅平静道:“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弄清那边的情况。”

皇帝屈指,“哒哒”敲着桌案。

杨首辅接到了讯号,沉吟道:“韦自行决策有误,以致前线溃败,当重责。”顿一顿,额外道,“如今贵州局势复杂,选人当慎重,不可再?用无能之辈,以免重蹈覆辙。”

听见这话,石太监忍不住朝他瞥去一眼。

杨首辅不动如山。

再?看看皇帝,喜怒难辨。

他明白,是时候放弃崔宽之这个?盟友了。

果不其然,皇帝轻轻颔首:“力微而任高?位乃是大忌。”

于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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