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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 定西伯在西南只手遮天,影响力巨大?。杜功想象中的进身之阶, 除了丁家?就没?有别人。

谁想时局变幻, 等?到他参军时,定西伯倒台了。

他又把目标放在了韦自行和冯四身上。

韦自行是都指挥佥事,经验丰富, 战绩不少, 冯四呢,出自名门?之家?, 后台更为强硬, 两人各有各的好处。

杜功在新兵营时, 有意打探过二人, 准备在分配时动点手段, 方便日后投效。

谁想又一次计划不如变化。

他训练时在谢玄英手里,上了战场还是在他手里。

老实说,杜功曾经觉得晦气。

文官!文官懂什么打仗?

直到永宁县的夜袭, 谢玄英没?有撤走, 反倒强势驻扎,以身为饵, 与?敌军碰了一次,方才改观。后面的事就不必说了,什么亲自带兵深入山林, 连破数寨,回防后算准安南兵力空虚,一举夺城。

每一次计策成功, 心头就添一分敬佩。

杜功自视再高,也不得不承认, 世界上确实有天才,不止天才,投胎都比别人会投。

他有点服气,可又不是那么服气。

今天就是如此。

田南听说了他的请求,直接撅了回来:“普安严防死守,你如何进得去?”

杜功坚持:“卑职自有计策,请千户代?为通传。”

田南问:“噢?说来听听。”

杜功忙道:“并非不信任大?人,只是此计在于‘密’,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越高。”

田南嗤之以鼻。杜功的小心思瞒不过他,比勾心斗角,贵州蛮荒之地,能有侯府厉害?

但他看破不说破,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碍你的前程,走吧。”

杜功一惊,想解释两句,却怕这样反倒露怯,干脆道:“多?谢大?人信任。”

果然,这话一出,田南的脸色好看了些,深深望了他两眼,起身带路。

由他通传,谢玄英很快召见。

杜功随田南进了屋。

屋里很宽敞,下?人点上了烛灯,把书?案照得亮堂堂的。

谢玄英就坐在书?案后,掩卷抬首:“何事?”

昏黄的光晕照亮他的半张脸孔,霎时间,满室生辉,简陋的书?房摇身一变,不输华屋豪舍。

杜功不敢再觑,低头定定神,组织语句。

田南道:“这是卑职手下?的总旗杜功,他说有一计献于抚台。”

谢玄英:“噢?”

杜功忙道:“卑职杜功,见过抚台大?人。”

“你有什么破敌的良计,值得田南专门?走一趟?”谢玄英问。

杜功说:“不敢隐瞒大?人,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普安落于敌手已有半年之久,情形难辨,欲平定叛乱,须打听虚实,方才能出奇制胜。”

谢玄英道:“你想主动请缨?”

“是,卑职不才,愿潜入城中,与?我?军里应外合,传递消息。”杜功道。

田南插嘴问:“普安闭城自守,你要怎么进去?”

杜功道:“卑职曾走过川黔的盐道,普安以北就有这样一条小路,只有当地的盐背子知道。卑职可以假扮成盐夫,想办法混入城中。”

贵州无盐,老百姓就不得不从?四川运盐进来。崇山峻岭不便通车,甚至马都很难行走,全靠人力背负。

这群驮盐的人就是盐夫,他们要背一百七八十乃至两百斤的盐,靠双腿每天走三四十里的路,还都是山路,其中的艰辛,非言语能道。

杜功十六岁出去闯荡,背了一年的盐,实在太苦,撑不住回了家?,这才决定出人头地,不想一辈子做苦力。

可谢玄英道:“所有的盐道都封了。”

他要围困普安,怎么可能留盐道给?敌人。

杜功顿了顿,含混道:“不是官道。”

官道上有军官看守,难免遭剥削,慢慢的,就有人开辟了秘密通道,偷偷贩卖私盐,利润更高。

谢玄英显然知晓个?中奥妙,别有深意地“唔”了声。

杜功额间冒出冷汗,忙酝酿说辞。

然而,谢玄英却没?有再追究,改而问:“你有多?大?把握?”

“假如只有卑职一人,只有五成,若能准许卑职找个?帮手,就有八成。”

田南适时开口:“什么帮手?”

“就是永宁的盐头,他负责把盐送去普安,当地不少寨子的人都认得他。”杜功小心翼翼道,“卑职在永宁见过他,他因与?苗人有旧,在大?人接手永宁后被邻家?告发,被罚为城旦。”

田南恍然,怪不得之前杜功不敢说,这确实十分敏感。

但谢玄英没?什么顾忌,言简意赅:“都是戴罪立功,将他调来就是。”他瞥了杜功一眼,冷不丁问,“你何时见到此人?”

杜功立即道:“抚台明鉴,彼时卑职并未深想,此人与?苗人相交过密,若非如今情形特殊,万不敢与?他沾染。”

谢玄英微微一哂,杜功不够圆滑,行事多?有稚嫩,可颇有急智,姑且能用?,遂微微颔首:“也罢,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说罢,抬抬手,“下?去吧。”

杜功藏在腹中的千言万语,就被这一抬手给?堵了回去。

“卑职告退。”田南毫不迟疑地遵令。

杜功知道一切结束了,跟着低首,缓缓退下?。

屋外,晚霞西沉,竟未完全暗透。

杜功仔细想想,自进屋到出门?,前后不过一刻钟,然而,他后背微微汗湿,竟像是爬了一座山头。

唉,不能怪他失态。

原以为此番面见,少不了歌功颂德,你推我?往,锋芒暗藏,谁想只有短短数句话而已,可就在这几?句话中,有敲打、有谋算、有审视,无一字虚言。

杜功心里升起淡淡的后怕。

贵州人身处边野,要么对京城无比向往,恨不得事事奉为圭臬,要么目无王法,压根不在意官职地位,左右不过一刀。

杜功以前是后者,现在却有点怯了。

谢玄英答应得太快,他不得不怀疑,对方也许早有类似的想法。若如此,他的卖弄该是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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