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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打开答卷一读没怎么看懂。

他跟着文哥儿上了挺久的课,故事听了一箩筐,对于夏商周到秦汉唐的历史都了解了不少,只是四书五经这种东西他还没读过自然不晓得这些内容是什么意思。

朱厚照拿着卷子问杨夫人她们杨夫人等人也不敢妄自解释她们读的书与正经读书人读的书到底是不一样的,哪怕私底下看过也怕自己教错了。

朱厚照没法子只能先把答卷放好翌日一早派人去内阁盯梢。等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阁臣们都下朝了,他才叫人抬着腰舆送他去内阁找人请教。

这是文哥儿教他的,不懂就问!

以前文哥儿就老带他去请教王阁老他们来着!

朱厚照跑到阁老们处理政务的地方外头往来的小吏忙齐齐向他行礼。

朱厚照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跳下腰舆哒哒哒地往里跑。

等他走进内阁后突然发现王阁老不在里头了而是多了两个生面孔。

朱厚照眨巴一下眼,往丘濬他们那边瞅了瞅,见丘濬他们也在里头,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丘濬等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起身要向朱厚照见礼。

朱厚照立刻把离得最近的丘濬拦住并让其他人也不用行礼。他记得他小先生和丘阁老最要好了可不能让眼前这小老头儿把礼行完。

没文哥儿指引朱厚照一时不知该问谁好便打算一并问了:“孤有问题,想请教诸位!”

丘濬道:“殿下且问。”

朱厚照立刻把自己揣过来的答卷递给丘濬:“孤看不懂您能给我讲讲吗!”

李东阳好奇地看了眼朱厚照手头那叠答卷凑过去主动问道:“能分我一份看看吗?”

见朱厚照也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李东阳便给他介绍了一番说他是文哥儿的三先生,隔壁那个姓谢的就是文哥儿的大先生,还有二先生和四先生不在这儿!

谢·隔壁那个姓谢的·迁:“…………”

没想到他们身在内阁,居然要以文哥儿老师这个身份来自我介绍。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阁老尚书?哪怕朱厚照和文哥儿玩了许多经营游戏和建设游戏,他对很多东西还是没什么概念的。

知晓李东阳和谢迁都是文哥儿的老师,朱厚照顿时就倍感亲切起来!

朱厚照开心地说道:“这是小先生的答卷,孤看不懂,就来请教!”

他对四书五经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小先生写的答卷他就有兴趣了!

丘濬:“……”

谢迁:“……”

李东阳:“……”

那小子的信都没送到京师,怎地太子就拿到答卷了?难道他们陛下还派锦衣卫盯着文哥儿考试?

就算文哥儿正好出生在弘治元年的大年初一,又正好是从小名扬京师的小神童,陛下也没必要这么关注吧!

丘濬总感觉这么发展下去不太对头,日后那小子不会进佞幸传吧?

完了,要发愁的事又多了一件。

丘濬不动声色地把答卷分成四份,大家交换着传看,口中则状似无意地追问:“殿下从哪里拿到的答卷?”

朱厚照道:“父皇给的!”

他还满脸骄傲地给丘濬讲了起来,说文哥儿不仅拿了上等,县学那边还把他的答卷张贴出来当范文!所以这卷子很多人抄着看的!

他小先生,就是厉害!

丘濬听着听着竟也骄傲起来。

没错,就是厉害!

既然连提学官和县学学官们都认可并且张贴出来了,可见文哥儿这次的上等拿得公平公正,没有人能质疑!

等丘濬从这股子莫名骄傲里头回过味来,才发现朱厚照还在等自己讲解。他转过头轻咳一声,才细读起文哥儿的答卷来。

这种科举入门级别的考试自然不会出什么难题怪题,丘濬轻轻松松地把《四书》义给朱厚照讲了一遍,讲解内容可谓是旁征博引、无所不包!

朱厚照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丘濬。

有听没有懂。

丘濬:“…………”

一老一小对视良久,丘濬只能说道:“让李学士给你讲讲。”

李东阳本来在旁边听得直乐,只觉丘濬把给文哥儿讲解那一套搬到太子面前来了。

可不是每个小孩都能像文哥儿那样有耐心听的,而且即使他们有耐心听,肯定也听不懂啊!

没想到乐着乐着,丘濬居然把讲解的事推给他。

李东阳只能把大家趁着丘濬引经据典的功夫已经传看完的其他答卷收拢到一起,从《春秋》义给朱厚照讲起。

看到“社稷是养”这道题,李东阳瞥了眼才五岁大的朱厚照,有点犯难了。

光是这国君看上大臣妻子这件事就不太好讲啊!

文哥儿这小子明明把《五经》都学了,怎么偏偏就选了《春秋》!

谁不知道春秋时期什么都混乱得很,孔圣人都痛心疾首地说那时候礼崩乐坏!

想想文哥儿都给太子讲过秦晋之好(《嫁给前夫他叔》)之类的,李东阳便也没有犹豫太久,给朱厚照讲了齐庄公被崔武子杀死的故事。

朱厚照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去别人家里找别人的妻子玩耍是这么严重的事,严重到要被杀死!

国君都逃不了!

而且这事儿死了也没人帮忙说话,连作为他大臣的晏子都说他不是为社稷而死,臣子不必追随他!

朱厚照绷起小脸听得分外认真,末了还给李东阳说起自己的听后感:君主要有君主的样子,绝对不能去找别人妻子玩耍!

李东阳:“…………”

行吧,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

朱厚照听李东阳把不算太长的几篇文章都给他讲了一遍,便没再妨碍李东阳他们办公,心满意足地揣上答卷回去了。

李东阳和谢迁瞅着他那溜溜达达往外走的小身板儿,莫名感觉特别熟悉。

文哥儿才教了太子不到两年,太子竟就跟他这位小先生这么相像了吗?!

内阁到底是要帮皇帝处理政务的要紧部门,太子离开后李东阳他们也没有闲聊,而是各自处理手头的活儿。

丘濬他们几个年纪都不小了,精力实在有限,李东阳和谢迁两个后面进来的主动接手了不少繁杂工作,该干的全都干,不该抢的绝对不抢,可以说是相当尊重前辈了。

下午李东阳回翰林院例行给庶吉士们讲课时,顺便溜达去找王华聊天,给他说起文哥儿拿了上等的好消息。

太子亲口说的,这事儿保真!

王华:“…………”

所以太子为什么比他这个当爹的早知道考试结果?!

对此,李东阳也只能表示自己也不知晓,要怪只能怪他这个儿子生得太巧,早早就入了他们陛下的眼。

从他们陛下有意把他推到弘治一朝的神童代表开始,这孩子可能就已经不单是属于他们王家了!

得亏这小子不管是性情还是天分都是受得住这种另眼相待的。

李东阳时常为文哥儿这日渐高涨的神童名气添柴加火,对文哥儿的情况也是最了解的。他拍拍王华的肩膀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他这年纪即使受些挫折也不打紧。”

像接下来的乡试,谁会觉得八岁的考生真的能考过去?他能进考场已经很了不得了,考没考中都算是一桩奇事。

至于《八岁解元诗》什么的,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期许罢了。

哪个老师不想学生考状元?

天底下能考状元的学生又有几个?

王华能说什么,只能叹着气说道:“你以后少把他架在火上烤。”

李东阳哈哈一笑:“不烤他一烤,怎么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你看他这次不就在那吴石谷手底下拿了上等吗?众所周知,这吴石谷对学生可是出了名的严格,没真才实学的生员他都直接给撵回家去的!”

官学虽然有一套相当完整的考核体系,但是大多数学官下手都很仁慈,只要你考上了基本就能在官学里头混日子。混得久了说不准还能看在他们是老生的份上往上推举!

这种到处讲人情、到处讲面子的情况下,很少学官会做出把生员直接撵出官学的决定,这一条例几乎形同虚设。

所以吴伯通当初把人罢出官学后才会引得那些生员群情激奋,齐齐堵着御史要求重考。

文哥儿第一次正式参加考试就碰上这样一位提学官,也算是对他才学的一种验证:连要求这么高、处事这么铁面无私的提学官都给他评了个上等,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当老师的瞎吹了!

王华知道李东阳说得有道理,可心里头还是既高兴又担忧。

高兴是因为文哥儿真的考过了,担忧是想到文哥儿接下来可能真的会被安排去参加今年八月的乡试。

才八岁的小孩儿,谁能放心他进考场啊!

偏偏人还不在身边,想拦拦不住,想帮忙也帮不上,可真是太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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