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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确实是大明最重要的考试之一考过了会试基本就等于踏入仕途了。

文哥儿对待出题这件事也很慎重,他很认真地琢磨出三四道备用题来,才转过头去看朱厚照都写了什么。

朱厚照到底没把《春秋》读完,哪里想得出正经题目来。他憋了半天没憋出来就开始偷偷观察文哥儿出的题见文哥儿写题写得行云流水般流畅字看起来也特别好看,心情很有些郁闷。

文哥儿见他蔫答答地坐在那儿纸上一个字都没有便笑着引导他回忆一些学过的《春秋》故事,看他能不能记起其中一些他觉得很有意思的句子。

经义题出起来很简单,只需要挑一两句原文就成了有些狠心的考官甚至只给一两个字,让考生回忆全文哪里出现了这些字、这些字又代表了什么意义以及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朱厚照本来没什么想法的听文哥儿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想起许多自己听文哥儿讲过的那些故事来。文哥儿最开始给他讲的是《诗经》里的故事,后面就开始介绍历朝历代的趣事,出自《春秋》的也不少。

朱厚照想着想着眼睛就亮了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吾从其治也!

这句话出自一个颇广为人知的故事至少要是买过《成语故事》的人应该都知道那就是结草衔环里头的“结草”典故。

有个叫魏武子的人清醒的时候说让儿子魏颗把自己爱妾改嫁重病的时候又改了主意说是要让爱妾给他殉葬。

等魏武子死了以后,魏颗很快把他的爱妾改嫁了有人问魏颗为什么不遵循其父的遗愿魏颗道:“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

后来有次两军交战魏颗看到有位老人把草打成结绊倒了敌方将领,让他成功俘获了对方。到夜里,这老人入魏颗梦中表示他是魏武子那位爱妾的父亲,特意为了女儿来报答他。

“吾从其治也”确实是个很值得讨论的议题,不管是酒色上头、怒气上涌、嗑药过度又或者是像魏武子这样病入膏肓,都有很大的可能让决策者意识混乱、神志不清,做出不怎么理智、不怎么正确甚至会导致自己及许多人懊悔终身的决定。

如果你是执行者,你是“从其乱”还是“从其治”?

要是考生能够回忆起这句话的出处,发挥起来并不困难。

文哥儿看到后笑了起来,问道:“这个题就很好,还有别的想出的吗?”

朱厚照说道:“没有了!”

他出一道题就够了,一来是他一时半会想不出更多的题,二来是他还记得文哥儿的话,不能把别人的活全抢来干!他是太子,不管他把题出成什么样,只要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很多人肯定都会选他出的。

李东阳早就注意到文哥儿和太子在那嘀嘀咕咕,见文哥儿两人都搁了笔便笑着问道:“殿下也出了题吗?”

朱厚照点头,旁边伺候着的谷大用立刻把题拿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太子还小,字写得还有点稚气,题却是选得没问题。

论出处,确实是出自《春秋》。

论内涵,那也确实很有讨论价值。

李东阳夸道:“我觉得这题不错。”

程敏政也点头应和。

两个主考官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纷纷夸赞起来。

朱厚照挨了一轮夸,背后的小尾巴翘得高高的。

既然已经起了头,大伙便开始轮流选题,把第一场考试要用到的题全给敲定下来。光是出题就占了大半个下午,还得在贡院里连夜下印,保证明早的黎明时分能第一时间把印好的题分发到每一位考生手里。

此时贡院外已经满是排队等着进场的考生。

早前在西安见过文哥儿的马理也在其中。他听人说今科主考官是李东阳,同考官里头还有文哥儿,只觉世事真是奇妙,去年文哥儿还在去西北的往返路上与他们欢快聊天,今年居然就成了他们的会试考官!

哪怕只是同考官,那也是有资格在他们卷子上写推荐语的存在。

真是太了不起了。

如果说早前马理他们只觉得文哥儿是个很好相处的小状元,这会儿就真正意识到王小神童当真是小小年纪便身处于权力中枢之中。马理没有与人夸夸其谈,大肆宣扬自己去岁和文哥儿的往来,只静静地看着贡院门口悬挂着的灯笼。

文哥儿说过,他回京师等他们考上来。等考完了这一场试,他们便可以光明正大去拜访文哥儿,好好跟文哥儿他们叙叙旧。

很近了,很近了,到傍晚他们就可以正式入场了!

来自各地的考生齐聚在贡院之外,难免会有些议论声。到了外地,同乡便是最好的关系纽带,唐寅他们同样不能免俗地与南直隶考生聚在一块。

他们旁边的江西考生堆里有人在高谈阔论,吹嘘自己和主考官程敏政见过面,在家乡时还去听过他讲课!其他人也不知是什么个想法,直夸对方去岁已经拿了江西解元,今年春闱怕是要学那王小状元来个三元及第。

程敏政弘治初年曾回家闲住五年,期间没少开班授课。

这都是“污点”官员的老习惯了,既然上不了班,那就搞搞教育事业,万一弟子们有出息了,哪怕不能捞自己一把,将来朝廷修《实录》也有人能给自己说话!都喊自己一声恩师了,总不能真叫自己带着污名遗臭万年吧?

唐寅听了一耳朵,转头与徐经对视一眼,莫名感觉要是他们没听文哥儿的劝,那么现在在别人面前吹嘘个没完的就是自己了!

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旁听了这么一会就感觉这些江西的考生有些得意过头了。

说实话,听着真不太顺耳!

所以别人听自己吹牛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想法吗?

唐寅颇为难得地自我反省了一下,最后只能感慨文哥儿劝得好。

那些话换个人来劝他不一定听得进去了,可文哥儿不一样,文哥儿小小年纪就高中状元,于他们而言算得上是资历排在前头的官场前辈。

何况文哥儿还曾在他最难受、最低落的时候与文徵明他们一起来开导他。

唐寅非常反常的低调也影响了这批江南士子,他们有不少都是新社成员来二战会试,上次跟着文哥儿一起赴京便觉人王小状元都那么低调,他们没什么理由唱高调。他们大可悄悄地进场,齐齐考个好名次!

与江南士子走得近的还有广东考生,这段时间他们或多或少都被一些新社成员投来橄榄枝,混熟了以后就被拉去拜访丘濬,给丘濬讲讲广东这些年的变化。

尤其是那些家里临近海南或者就在海南的,更是得了重点关照!

虽说文哥儿不能直接与他们接触,可他在新社中说话极有分量,他想捞点广东考生去丘家根本不用自己出面!

可以说近来东南沿海这一圈人基本都熟络起来了,今儿再碰面不免会聚在一起聊上几句。

贡院外的热闹也传进了院墙里头,下午的出题会议开完了,大伙就一起去院子里喂羊。

这只羊许是在东宫待久了,一点都不怕生,见到这么多人围拢过来仍是开心吃草,而且谁喂它都吃,一点都不嫌弃有人碰了它的晚餐。

李东阳笑道:“这羊倒是有点像文哥儿你小时候。”即便文哥儿已经取了字,李东阳他们这些最为亲近的长辈依然习惯像小时候那样唤他,一听便能与旁人区别开来。

文哥儿看着那只吃得很乐呵的傻羊,也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遍长安街的壮举。他振振有词地回道:“小孩子嘴馋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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