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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热闹的宴会离开, 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视野受限,地面也湿滑, 车子在路上行驶得非常缓慢。

明灿百无聊赖望着窗外, 忽然看到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 一群混混在殴打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停车。”明灿指了指窗外, “陈叔,那边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陈叔是明灿的保镖,这会儿坐在副驾上, 回头对明灿道:“小姐, 明总让您尽快回家, 天这么冷,别人的事情就别管了。”

那几年正是明灿和父亲关系最差的时候,父亲既然让她尽快回家,她偏不,于是淡淡说了声“你们不管我管”, 便兀自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自然不能冲上去拉架, 想到后备箱里装了刚才在路边买的一大堆烟花爆竹,她跑去拿了许多出来,站在巷口冷静地一一点燃,丢进漆黑的巷子中。

明亮的烟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果然震慑住了那些人。

犹记得烟花爆竹最原始的作用便是驱邪避灾。

明灿面无表情地点燃了手里的一大卷鞭炮, 用力朝前扔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条巷子,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渐渐也被浓烈的硝烟味道所覆盖。

烟花刺眼, 一发发斜射向半空中,像在驱赶什么脏东西。

明灿知道, 光凭这些烟花爆竹,顶多只能吓吓人。

不过她又不是一个人,保镖很快来到她身边,高大健壮的身影甫一出现,被火光与烟雾渲染着,威慑力十足。混混们见状,纷纷慌张遁走,明灿扬了扬下巴,让保镖去看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人受伤不轻,要保镖搀着才能走路。

脏污的血水覆盖在他脸上,保镖扶他走出来的时候,明灿只看清他生了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

像夜里的雪一样凉薄。

他看起来有进气没出气,却一直强撑着不让眼皮耷拉下来,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

“陈叔,麻烦你送他去医院。”

撂下这句话,明灿收回目光,转身坐进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陈叔点头,带着这个受伤的少年赶往最近的医院,又为他垫付了医药费。

治疗过程中,少年一直维持着清醒的意识,好不容易能张口说话,第一句便询问陈叔:“那个女孩子叫什么?”

陈叔只当他是无业游民,这样的人怎么配和明家千金扯上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

说罢,陈叔见他没受什么致命的重伤,给他留了点钱就离开了。

池潇在医院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被家人找到,转进了vip病房。

那年的年夜饭是在医院吃的,父亲来医院陪他,段阿姨没来。

父子俩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伤愈后,池潇住回家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沉闷地、压抑地做他的池家长子。

算不上屈服。

发泄之后,更认清自己的无能。他的一切本来都是父亲给的,离开这个家,他就什么也不是。

生活日复一日地过去,池潇以学习压力大,需要清静为由,越来越经常住在外面的房子里,很少回家,对继母明里暗里的挑拨也视而不见。

学习之余,他除了做点手工,就是在那天挨打的路上闲逛。

好几个月过去,再也没碰到那个女生。

每次回想她的模样,都觉得漂亮得不像凡人,更像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虚拟人物。

高傲,美丽,目光睥睨一切,仿佛是从火焰中诞生的女神。

直到升上高二。

迎新汇演上,他再次望见那张明艳的脸庞。

……

难怪非要定在腊月二十九这天交换礼物。

明灿一直觉得这个时间有点赶,还以为池潇故意为难她这么个手工废,没想到竟是出于这样的缘由。

下意识把人往坏处想是一种病。

明灿觉得自己该治治了。

地上的烟花熄灭了,池潇又点亮了几筒,明亮的火星在雪夜里不断迸溅,光芒四溢,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明明灭灭。

明灿已经不记得五年前的今天,救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说实话。

她只记得自己救人的样子一定很帅。

至于高一那年,池潇和她表白时的样子,她也只剩一个粗略的印象。

而今天。

他和她一起看烟花时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明灿只瞧了一眼,就有种一定不会忘记的预感。

“学长。”明灿忽然说,“有个事儿,我要和你道歉。”

池潇诧异:“什么?”

明灿神色镇定,语速十分诚恳:“高一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我不应该那样回答你。我说的话不是出于真心的,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对你产生了偏见。现在我知道错了,以后说话一定三思而后行。”

池潇怔然,没想到她会猝不及防地说起这件事,还向他道歉。

这一瞬间,他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他何德何能,需要她向他道歉。

池潇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那时候,对我产生了什么偏见?”

“……”明灿不想把闺蜜扯进来,也不想把不好听的话再说一遍,只含糊道,“记不清了,总之,你知道我说错话了就行。”

池潇淡淡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错。”

“我就是错了。”即便道歉的时候,明灿也是一副九牛拉不转的固执样子,“我不该对你出言不逊,你没有我说的那么差劲。”

池潇自然记得明灿那天都说了什么。

他从不认为她说错了话,分明是他太冒昧唐突,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妄图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此时此刻,他垂眼看着明灿,低声问:“你是在同情我吗?”

“你有什么好同情的?”明灿说,“你家里那么有钱,还是高考状元,长得也……还行,只有别人羡慕你的份,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被你这么一说。”池潇缓慢地点头,“我这人,好像还挺优质的?”

明灿下意识说:“你不优质,我以后怎么可能和你结婚。”

话落。

气氛突然安静。

明灿眼皮一跳,有些反应过来,从“同情”这个话题开始,她像被人下了套似的,接二连三地说出某人想听的话。

也许从前的池潇真的挺自卑。

但是,现在他都扬言要追她了,所言所行肆无忌惮,还能自卑到哪儿去?

只是顶着个自卑的幌子,来试探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印象。

试探的结果是。

他在她心里。

优质到可以结婚。

明灿:……

“烟好大,脑子都被熏坏了。”明灿忽略身旁男人似笑非笑的视线,弯腰抓住淼淼胳膊,生硬地转移话题,“小朋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礼物送给我?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烟花还在雪夜里绽放,不知疲倦地窜向高空。

池潇双手揣在口袋里,眼尾微弯,慢悠悠地跟着他们走进室内。

“当当当当~”淼淼抱着一个罩着玻璃的物件,献宝似的双手奉上,甜声说,“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玻璃罩子里,生长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永生玫瑰。

仅凭一个五岁小朋友的手艺,不太可能做出这么精美的礼物。

明灿权当不知道他有个帮手,开心地将淼淼抱进怀里:“太好看了,淼淼真厉害,妈妈非常喜欢淼淼做的礼物。”

夸完儿子,她转身走向玄关,从壁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又从盒子里取出短一点的那条运动发带,亲手系在了淼淼的脑袋上。

发带一面蓝色,一面黑色,布料高级,裁剪得宜,每一面都绣了一只卡通柯基,是淼淼最喜欢的小动物。

“哇。我儿子太帅了。”明灿直起腰,拿出手机给淼淼疯狂拍照。

淼淼跑到镜子前面看清了妈妈做的东西,惊叹:“好漂亮,这是妈妈自己做的吗?”

“当然了。”明灿走过去敲了下他的脑门,“你是在质疑你妈的手艺?”

淼淼紧忙捂住嘴巴:“我可不敢。”

顿了顿,他又说,“可是,妈妈不是要送礼物给爸爸吗?”

“盒子里还有一条是给他的。”明灿轻描淡写地说,“对了,你爸送了你什么?”

淼淼:“爸爸送了我好几个厉害的模型,都是他亲手做的,有水车,城堡,还有太阳系星轨……因为太大了,就没有带过来。噢,还有一条围巾,也是爸爸亲手织的呢。”

“他还会织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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