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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炎烈,长街上少有行人,大多躲在屋内或茶肆乘凉。

张冕走进望江楼,踩着楼梯一层层往上走,越是风高凉爽,杨秉屹守在一间雅室外,看到张冕上来,走近一步拱手:“张大人。”

张冕问道:“叶大人可是已经等了多时?”

“也是才到。”杨秉屹抬手做请,“张大人请进。”

张冕快走进屋内,朝临窗而坐的叶忱行礼,“下官见过大人。”

“张大人无需多礼。”叶忱看了他一眼,让他落座,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

张冕不知他在看什么,自然也不敢去揣度,一板一眼的说:“下官已经将折子和名单一同呈给圣上,圣上震怒,命禁军统领亲自去陆府将人召进宫中,又领三司共同协查。”

叶忱只是听着,情绪淡淡,不见畅快也没有多少喜悦,他将视线遥落在长街尽头的销春楼,直到看见两个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子出来,才扬起一抹微笑,对张冕道:“此次张大人劳苦功高,不畏强权不与图谋者同流合污,圣上必然嘉奖。”

张冕谦卑拱手:“是大人抬举下官。”

叶忱但笑不语,余光看到销春楼外的两人已经坐上马车,他漫不经心的垂下眼帘。

而做男子装扮的正是楚若秋与凌琴。

凌琴跟着楚若秋一坐进马车,便慌神道:“姑娘,咱们这样真的行吗?”

楚若秋手里紧紧握着从老鸨那里买来的秘药,眼中是同样的仓皇忐忑,只是相比凌琴更多了一股魔怔的劲。

凌琴满心慌乱,苦苦劝道:“姑娘不是说过,决不能走夫人的旧路。”

“我与母亲如何相同。”楚若秋冷冷剜了凌琴一眼,母亲与父亲无媒苟合,自然是不会被珍惜,加上自己没有手段,被父亲冷落,她只需做出是被表哥强迫的假象,旁人就都会以为她是受害者,表哥更会对她愧疚。

凌琴见她分明是心中生了执念,连这样的糊涂事都要做,“姑娘,奴婢觉得那宋大人委实挺好。”

“好?”楚若秋满眼的嫌恶都快藏不住,他如何能比得上表哥一个手指头,木讷迂腐,家世更是不能与叶家相比。

不如就像那戏里唱的,搏这一回。

……

沈凝玉来巽竹堂找凝烟时,她正拿着那方雕到一半的无事牌出神,指腹摩挲着一道道纹样,心里说不出的惝恍。

如今这方玉佩怕是也没有机会再给叶忱。

“阿姐。”

听到沈凝玉的声音,凝烟回过神,本想把玉牌收起,奈何她人已经走进了屋子,仓促想握起,沈凝玉却眼尖的先一步看到,好奇问:“阿姐拿的什么东西?”

“一块玉牌而已。”凝烟轻描淡写的说。

沈凝玉却看出这玉牌才雕刻了一半,她试探的问:“这是阿姐自己雕的。”

凝烟小幅度点了下头,“雕着玩而已。”

沈凝玉听她这么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闷闷不语,凝烟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沈凝玉掐着手指,自责又内疚的说:“以前阿姐就喜欢雕刻这些,是我的原因,父亲才不让你学。”

凝烟沉默片刻,柔声笑说:“你那时候还小,本就贪玩,也不是故意。”

“阿姐怪我吗?”沈凝玉抬起眼帘忐忑的问。

凝烟摇头,确实不怪,只是有些遗憾。

沈凝玉这才松出一口气,又雀跃起来说:“不过我见阿姐雕的可真好。”

她说着拿过凝烟手里的玉牌左看右看,连连称赞道:“比玉器铺里的那些还好看。”

凝烟沉默低下头,这些都是小叔教她的。

她转开话题,问沈凝玉,“你这时候来,又是呆不住要我陪你去走动吧。”

说着她将玉牌放到一旁的妆匣里。

沈凝玉抿嘴一笑:“还是阿姐知道我。”

凝烟轻笑摇摇头,“走吧。”

两人一同出了巽竹堂,沈凝玉来的这几日,凝烟几乎带她在府中都熟悉了一遍。

“阿姐,那里是何处,瞧着景色不错。”沈凝玉好奇的问。

凝烟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目光动了动,解释说:“那是梅林,连通着六爷的住处,六爷喜净,所以一般旁人不会过去。”

“原来如此。”沈凝玉点点头,转过眼见凝烟神色悒悒,“阿姐怎么了?”

“没什么。”凝烟打起精神,“去前面走走吧。”

见沈凝玉还想追问,凝烟又说:“过几日就是十五灯会,到时带你出府去看灯。”

沈凝玉一听便乐起来,“那感情好。”

两人一路说说走走,沈凝玉看到自前头做过的凌琴,指着问:“那丫鬟是哪个院子里的?”

凝烟看了一眼问:“怎么问这个。”

沈凝玉回想起来巽竹堂前遇见的事,蹙眉道:“我先前撞见她让姐夫去见她家姑娘,可是姐夫姊妹的丫鬟?”

凝烟看着凌琴离开的方向道:“她是伺候表姑娘的丫鬟。”

“那就是姐夫的表妹了?”沈凝玉不满的嘀咕,“一个表姑娘没事请姐夫过去干吗,没有分寸。”

凝烟觉得自己实在后知后觉,凝玉一眼就觉得有问题的事,她那时还傻傻的觉得楚若秋可怜。

她握了握手心,问:“那你姐夫他怎么说。”

“姐夫自然没去。”沈凝玉狡黠一笑,“姐夫对你多专情呀。”

凝烟闻言忽然羞愧,从前是夫君错认心意,而她却是真的乱了心,她攥紧手心,细细的疼痛令她清醒,觉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叶南容和叶二爷商谈完事情,回到巽竹堂,见凝烟不在屋内,一问才知道是陪着沈凝玉逛园子去了。

叶南容并没有让人去催,妻子在府上孤单,如今妻妹过来陪她解闷说话,是好事。

他拿了本书,坐到凝烟惯坐的靠窗处看起来,余光注意到放在妆匣里的玉牌,探手拿来看,见牌子上刻的是松鹤图,而且只雕了一半,不禁心念一动,他知道妻子会雕刻玉器,莫非这是雕来送与他的?

叶南容眼中流露出缱绻的柔情,将牌子又放回妆匣,装作不知情。

*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叶府上下都热闹的准备起家宴,晚膳时候,除去叶忱未到,基本都齐聚在一堂。

叶老夫人问方嬷嬷:“六爷还没来?”

方嬷嬷道:“六爷说内阁事忙,等处理完就过来,让大人不必等,先开席就是。”

叶老夫人长叹一声,顾氏宽慰道:“如今陆承淮被革职查办,内阁事物都堆在六爷身上,自然是忙的,母亲也别忧心了,我们就再等等。”

四夫人秦氏也跟着说:“是啊,我们都等等。”

凝烟安静坐在叶南容身旁,并不去听这些,她已经决心好好与夫君相处,以后小叔的种种也都与她不再相关。

叶老夫人摆摆手:“算了,我们先开宴。”

老夫人开口了,众人也不再多言,叶南容夹了个四喜丸子到凝烟碗里,“尝尝这个。”

秦氏瞧着两人打趣道:“三郎对媳妇可当真是疼的紧。”

她眼睛转看向叶老夫人,故意道:“当初还与你祖母闹,如今知道娶的媳妇有多好了吧。”

话里话外的揶揄,除了沈凝玉懵懵懂懂,旁人却都是听懂了,沈凝玉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也听出秦氏这话不善,抬着下巴笑盈盈回道:“姐夫过去不知道我阿姐的好,若不然,怕是要闹着娶。”

凝烟被她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轻斥道:“胡说什么。”

叶南容握住她的手,对所有人说:“凝玉说的不错,若早些知道,我一定早早求娶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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