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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氏祖籍徽州, 世代为商。

永乐年间的南陈国政通人和,商贾繁茂,上官家的老家主经营有方, 从一众徽商中脱颖而出,迅速发展成了江淮一带的巨贾,家业遍布江淮二?州, 富甲天下。

上官家老家主是个极有远见的人,彼时正值肃宗当政,老家主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手握巨额家资,迟早会被人忌惮。

为了给上官氏避祸,也算是?破财消灾, 上官家老家主直接将自己一把财产捐给国库,又将剩余一半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拿出来,用来救济穷苦农民。

肃宗皇帝感念上官氏一片赤诚之心,从京中赐下了一道圣旨, 赏给上官家一个?皇商的头衔, 同时将江南的部分盐铁运支权交由上官氏。

上官氏自此地位水涨船高,开始替皇帝办事, 同时也从每年挣得的财富中抽成向朝廷进贡。

老家主死后,他那体弱多病的长?子上官究接过家主之位。

只不过, 上官究并没有在家主之位上坐多久就病故。

上官究的独子上官寒十二?岁就接过上官家家业。

上官氏家大?业大?,旁支叔父众多, 一个?个?居心叵测, 不加掩饰地觊觎这那个?年幼的孩子,以及他身后的巨额财富。

对于十二?岁的上官寒究竟是?怎么样在群狼环伺中, 权衡利弊,一步步掌握实权,将上官家收拢在掌心,姜瑶不得而知。

上辈子,姜瑶初见上官寒时,上官寒已十六岁,是?上官氏名正言顺的掌权家主。

年纪轻轻便手握巨额家产,上官寒那华贵无比的蜀锦衣衫抖一抖,撒落的珠宝翡翠,就足够养活一郡百姓。

在这个?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的时代,上官氏与其余朝不保夕,被人鄙夷的商人不同。

官商勾结,是?上官氏惯用的套路。

他们?花重金贿赂地方官员,将江淮一带的商路尽数捏在手中,无论谁想走商路,都得朝上官氏交一笔买路费。而且上官氏给朝廷的上贡也足够大?方,以至于朝廷明知道他家搞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久而久之,上官家不仅有钱,也有了权,地位牢固,不可?动摇。

姜瑶十四岁这年,关中水俭,收成减半。

七月初,上官寒乘船由江淮北上游玩入京,走走停停,一路走,一路在沿途广撒钱粮,搭棚施粥,救助受灾百姓,船过之处,无人不称赞上官氏慷慨。

上官寒进京之后,庞大?的画舫就停靠在城外玉林渡口,那船上载着他从江淮带来的最貌美的歌姬舞伎,还有各地收集来的稀世瓜果佳酿。

富甲天下的上官家主,每日?都在画舫上设宴,灯火通明昼夜不绝,请帖下到上京每位名人雅士府邸之中,邀其登船同乐。

上官公子行?事如此张扬,声势浩大?,即便未入京城,但他那画舫上的靡靡之音却传遍了上京城每一个?角落。

一连几日?,久居在东仪宫中的姜瑶都在宫女的谈论中,听闻了这位公子的所作所为。

遍邀名士,是?附庸风雅,又或者是?有心攀附?

姜瑶一时来了兴趣,选了个?空余时间,指了位说得最起劲的宫女,挑着些有趣的讲给她听。

宫女说道:“说起来还真有几件有趣的,有件还和殿下有关。”

“听说上官公子邀名士上船,见人就问:‘上京有何珍奇之物?’,上官公子言道,他一路北上,为的就是?阅遍世间瑰宝,上京乃九朝国都,珍宝无数,名流遍地,若有名士能寻得一物,令他开怀,上官氏愿赠予千金。”

姜瑶靠在贵妃椅上,捏着一把长?柄团扇,轻轻地叩击在贵妃椅的木把手上,听着那名宫女娓娓道来。

“初时,有名士举荐,说南市珍宝阁中藏有一犀角扇,乃镇店之宝,价值连城,世间罕见,次日?,上官公子便没有遣人拉着几车金子,将那犀角扇买回来,上官公子只看了一眼,便弃在一边,说‘不过尔尔’。”

“隔日?,又有名士道出,崇湖学?宫之中珍藏着一副珍贵字画,那是?前?朝大?儒江远所作,上官公子却摆手道,他一介商贾,不识笔墨,对此不感兴趣。”

那位宫女说着,忍不住抬头看了姜瑶一眼,“几日?间,诸多名士竞相举荐,上官公子竟无一物入眼,直到前?两?日?前?……”

“有一位名士提出,说上京有二?绝,其一为城郊西?山之春,三月之际,桃花漫山,灼灼其华,景色绝美;其二?,则是?公主殿下……”

图穷匕见,猝然听见此话,姜瑶眯了眯眼睛,手上敲击的节奏变慢,刹那间四周气压低沉下来。

看到姜摇这个?反应,那个?宫女似乎有些害怕,声音片刻停顿。

姜瑶轻笑一声,“继续呀,怎么不说了?”

在姜瑶的凝视下,宫女只好?硬着头皮道:“其二?……则是?公主殿下,天潢贵胄,倾国之貌,美人仙姿,堪称绝艳。”

姜瑶嗤笑,“然后呢?”

宫女垂眸道:“然后上官公子抚掌微笑,当即赐给那位名士千金,次日?画舫离岸,驶向西?山,游览西?山风光。”

都秋天了,西?山还有什么值得他观赏的?

姜瑶笑而不语,挥手让小宫女退下。

她漫不经心地在贵妃椅上歪倒,散落的乌发簇拥着她皎如明月的肌肤。

十四岁的姜瑶,拥有着世间女子所艳羡的容貌,随着姜瑶长?大?,不知何时起,“公主貌美”已经不知不觉中中成了上京城中每个?人心中的认知。

姜瑶是?属实没有想到,她这副皮囊,有朝一日?居然也能被人当成上京的排面摆给人家看。

……

果不其然,姜瑶次日?醒来时收到了城外画舫主人的请帖。

有钱能使鬼推磨,上官氏巨富,手眼通天,竟然能越过重重宫闱,将一封信笺放在了姜瑶平日?梳妆打扮的菱花镜前?。

临秋被唤来给姜瑶梳头,看着桌子上的请帖,询问道:“殿下今日?要出门吗?”

姜瑶点头:“把发髻梳低,我今日?出门要戴帷帽。”

帷帽四周垂下的幕布,挡住了姜瑶精致的容颜,姜瑶带着请帖,乘马车出城,一路来到了玉林渡口,看到了传闻中那接近四层楼高,极尽豪奢的上官氏画舫。

守在画舫两?侧的侍女似乎早就预料到姜瑶到来,等她来到船前?,纷纷跪下,“贵人,我们?家主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巨大?的楼船布置精美,犀角摆饰,玛瑙珠帘,贵重的兽皮不要钱似的铺了满地。

姜瑶早早就听见了船上的奏乐声,乐师们?抱着琵琶捧着琴,正在临水的露台上弹奏,貌美的舞姬踩着节拍,水袖倒影在波涛荡漾的水面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姜瑶到的时候,画舫中没有别?的客人。

船头处,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斜靠在临水的围栏前?,宽大?的衣袍逶迤延展,如牡丹花瓣那般层层铺展开来。

他的身边坐着是?打扮鲜亮的年轻姑娘,她们?依靠在一张长?桌前?,清脆的笑声比奏乐还要响亮。

“这次我赌大?,公子已经连续摇了两?次小了,这次肯定是?大?!”

“我觉得是?大?!一定是?大?!”

“是?大?!”

和煦温风惊起波澜,卷动垂落的层层彩帐,悬挂银铃的珠帘叮铃铃作响。

姜瑶绕过珠帘时,少年正掀开了那白玉盅,看到骰子的那刻,姑娘们?灰心道:“竟然又是?小!”

“公子已经连续摇了十次小了!”

“公子为什么那么喜欢摇小?”

少年单手支额,似是?漫不经心地抬眸,他绑着一束高马尾,露出耳的轮廓,两?颗红艳的宝石错落有致地镶嵌在他耳垂上。

他抬眼的那一刻,身侧的群芳刹那间被他的艳丽压了下去?。

姜瑶见到他容貌的那刻,心中想到的是?:世间竟有长?相如此明艳的男子。

偏生额间一点朱砂红,艳得清尘脱俗,绚烂夺目。

他目光倦怠,薄唇似笑非笑地勾起,如竹节般分明清秀的手指,按在那白玉盅上:“贵人来访,可?愿赏脸,与在下赌上一局?”

姜瑶撩起衣袍在长?桌对面落座,长?风飒飒,短暂卷起她垂落的幕布,满江的湖光山色,秋水盈盈,瞬间映入她的眼眸中。

姜瑶分明感觉眼前?之人的片刻呆滞。

没有人能够在公主殿下的容貌下无所动容。姜瑶索性直接掀下帷帽,任湖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

这下不仅仅是?上官寒,连带着周围的姑娘们?也愣住了。

那侧琴师手指微颤,走神间竟弹错了个?音。

“好?呀。”

姜瑶笑着应承。

上官氏家主费尽心思,拐弯抹角,设了那么大?一个?局请君入瓮。

对于磕磕碰碰学?了半斤八两?权衡之术的姜瑶而言,谢氏助她在朝中立稳地位,让她可?以背靠谢家,借着谢家的权势,拉拢朝官。

可?对于京畿以外别?的地方,姜瑶几乎一窍不通。

上官氏有钱,且在南方颇有影响力,可?助她收拢上京之外的势力。

她需要上官氏。

上官氏这位家主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可?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姜瑶既然收了请帖,甘愿上了上官氏的贼船,这一局,她必然要入。

姜瑶记得,上一世有关储君殿下在上官公子船上待了的这两?个?时辰,上京城艳色传闻满天飞舞。

传言真假参半,上一世两?个?人的的确确在船上一拍即合,勾结在了一起。

比起名望深重的清流谢氏。跟上官氏联手以后,姜瑶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龌龊。

合作两?年,姜瑶没少捏着鼻子给上官氏开后门,把上官家以及和上官家亲近的人塞进朝廷里,把他家的死对头按死,然后一边痛痛快快地用着上官氏的钱招兵买马,应酬结交。

不同于谢家与她纠缠不清,她和上官氏的交易干脆利落,把账算得门清,是?最纯洁的买卖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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