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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光列车的起点是青禾,终点是雪湖。在雪湖,有当省最大的国际机场。每天有数百个航班在那里来来回回。光是明天去荷兰的航班,就有五趟。我们可以坐着飞机,从雪湖的机场去任何地方。你想和我一起去吗?”卢森捏着白唯的手指,把它放在手机屏幕上。

“……”

“我想我还没有做好面对婚礼的准备,你也是。但是,我们可以先去一趟雪湖。月光列车的速度不快,开到雪湖需要八个小时。但稳定是它的优点,你可以在列车上再睡觉。”

“……”

“我们可以先在荷兰定一个酒店房间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可以考虑婚后去哪里定居。我们会买一套房子——一套在里面能住几十上百年的房子。我们想住在哪个房间,就住在哪个房间。即使我们的孩子想要我们的大房间,我们也绝不给他们。而别人只要一进房屋,就能一眼认出,哪个房间是属于我们的。”

“……”

“你愿意吗?从列车往外看,青禾处处是碧色,进入雪湖,或许就是白雪皑皑了。但我们不会无聊。很多艺术家会喜欢坐这辆车。他们会在列车路过雪山时拉小提琴,我们可以在那时向服务员要一杯香槟。”

“……”

“在背后的花园里,有一辆黑色的小车。我们可以开着车从后门出发。从这里到月光列车的起始点,需要两个小时。换衣服需要三十分钟,收拾东西需要二十分钟。从这里到小车,需要六分钟。”

“……”

“也就是说,你还有四分钟也就是240秒的时间决定,要不要在这片长夜里,和我一起……”

去坐列车,去看风车,去青禾之外的地方。

白唯没有说话。

他把头紧紧地埋在自己的脖子里。卢森握着他的手指,按着他的指节,想要他的手按在那个“购买车票”的按钮上。白唯修长纤细的手指骨节凸起着。他的手指也颤抖着,摇摆着。

可他比一根陨铁还要顽强。他没有弯曲,没有按下来。

“好吧。”卢森说。

他不再按压白唯的手指了。他站起来道:“六个小时后见,我想我们会有一场份成功的婚礼的。我也很期待你穿白西装的样子。”

他关上房门,顺着楼梯走到楼下。站在白唯的窗台下时,他又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他看着远处的、树林里升起的雾气。偌大的庄园,遥远的山林,还有山下的所有的居民,这里如今,都将属于他自己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卢森回头。在看见眼前的一切时,他睁大了眼睛:“天啊,白唯……你不要……”

白唯提着小箱子,从二楼阳台跳了下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敏捷又轻巧。他只穿了一件卫衣,一条牛仔裤,像是一个大学生。他落在地上,像是矫健的猫,而后起身,他撩开自己浅棕色的额发。

他说:“你估算错误了。换衣服和收拾所有东西,只需要十分钟。”

卢森:“那我们现在……”

“你收拾东西需要几分钟?”白唯说,“我在花园的那辆车上等你。”

白唯找到车钥匙。他坐在黑车的副驾驶上,远远看见卢森也向这边走来。卢森握着方向盘,白唯用遥控器打开铁门。他们在这一个无人苏醒的夜,作为两个明天将要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下的未婚夫夫,驾驶一辆用来买菜的黑车,从侧门离开了他们背后的、本该属于他们的庄园。

汽车滚滚行驶,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回头。卢森在这时说:“我想到……”

“什么?”

白唯很快说,就像他们之间还没有建立想法上的信任。

“我想到我们会提前四十分钟到车站。在这些时间里,我们应该干什么呢?”卢森说。

“先别想这些,去一趟加油站,然后在便利店里买点列车上用的东西。”白唯道。

他们在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前停下。白唯加油,卢森去店里买东西。而后,他看见卢森提着两大包东西走了出来。

“可乐,薯片,爆米花,巧克力和糖。”卢森说,“我们可以在列车上咔嚓咔嚓地吃这个。”

白唯说:“不了,我不吃这些不健康的食品。”

他们把三大袋东西仍在后座,继续开车。车驶过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黑夜里一片又一片丛林出现在眼前,只有车灯能照亮前路。

在这浑浊的、粉紫色的天空下,卢森说:“亲爱的,我没想到你会收拾得这么快。”

白唯说:“如果你只带了身份证件、护照和银行卡的话,你也可以走得很快。你呢?”

“我也是。不过我把两样东西留了下来。”卢森说。

“我留了一个便条。”白唯片刻后道。

“我也留了一个便签,给你祖父的。除此之外,我还留了个东西。”

白唯疑惑,卢森在这时晃了晃手腕。他的手腕空空。

那枚手表,被他留在了自己房间的桌子上。

远处的天色越来越粉,青禾的黎明即将到来了。他们开着车在公路上上抖下抖,卢森说:“我们现在这样,是否像是两个逃犯?你的家族会来追捕我们吗?”

白唯只是打开汽车音响。他用手机链接音响,播放大卫鲍伊的《heroes》。

I, I will be king

And you, you will be queen

Though nothing will drive them away

We can beat them, just for one day

他们花费三个小时开车至月光列车起始站。在天色微明时坐上这辆吐着白气的火车。

“喂!你们!就是你们!”列车站的老头子对旁边的人说,“就是他们两个,一对小情侣。很早就过来了,大概是今天第一个到候车厅的吧。”

“祝你们旅途愉快。”列车员笑眯眯地说。

白唯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裤兜里。卢森亦然。他们都发现在踏上列车时,他们彼此的步履都有些踌躇了。

但他们都走上了这辆列车。

列车嗡鸣着驶离了车站。最多半小时后,又或者是现在,庄园里的人都会发现明天盛宴的主角的消失。他们没有拿走庄园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除了他们彼此和自己。庄园里的人会疯狂地拨打他们的电话,却得不到任何回音。

白唯感到害怕,感到痛苦,感到心事重重。很快,他感到麻木,感到脑袋变成了浆糊。可他坐在包间的一边,卢森坐在他的对面。终于,白唯可以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很快,他真的睡着了。

列车驶过草原青青和白雪皑皑。开车三小时,列车八小时,前往荷兰的飞机七小时。尽管这花费了十八小时,但是全程,白唯都未曾向回走过。

卢森亦是如此。

……

而如今,他们坐在雪山镇的一座房子里。依旧是面对着面。

“我以为你至少知道,我们是要干什么去的。”白唯说。

“好吧,我以为你知道,你是想去什么样的地方的。”卢森说。

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话在讲。只有风吹过窗下玫瑰,发出簌簌的声音。

“这段你打算怎么写?”白唯说。

“这段你希望我怎么写?”卢森诚恳地说。

“我们蜜月时去过很多地方,不是吗?就按照实话来写吧。”白唯道,“也没有什么可以加工的空间了。”

他托着下巴,想要闭目养神。卢森道:“但去许多地方时,你心不在焉。尤其是在管家打来电话后。他告诉你,你祖父向外界传闻,说你病倒了。所以婚礼取消。”

“……”

“我以为管家打电话过来,会让你轻松一些。毕竟,那是管家,而不是你祖父,但好像……”

“就是因为打来电话的是管家,我才感到更痛苦。”白唯说。

“你那时后悔了吗?想要回去吗?”卢森又道。

这次白唯沉默了更久。

最终他说:“没有。”

“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