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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没声音了。

刘哥:“……?”

刘哥:“易、易晚?”

“没什么, 刘哥,刚才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触发了什么flag一样的感觉。”听筒那头,易晚含含糊糊地说着,“放心吧, 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的……”

电话挂了。

刘哥很沉默。沙发上无家可归的丁别寒和池寄夏两人很疑惑。刘哥最终说:“易晚也回家去了。”

虹团宿舍里只剩下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池寄夏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把手里抱枕扔给丁别寒。丁别寒不耐烦地把枕头扔回去。

“干什么。”

“我们俩都被易晚抛弃咯, 一个我, 一个你。”池寄夏说, “你是孤儿吧。要不要一起玩switch啊?”

池寄夏就连关心人的话都能说得这么欠打。丁别寒居然只是心不在焉地沉吟了一会儿, 道:“我去厕所。”

这次却不是为了进副本。

他进厕所,将水龙头开到最大。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

与此同时,A.T.老板办公室里。

秘书在静静注视着男人。

男人注视着窗外霓虹。

霓虹灯上是虹团的海报。

“我老了啊!”这个骚包了一辈子的老男人将手放在玻璃上,“我老了,A.T.也老了。当初来这里时,公司还只有三层楼。你知道三层楼么?连电梯都没有。但A.T.已经是全国最好的偶像事务所了。”

“社长目睹了整个事务所, 乃至整个城市的时代变迁啊。”秘书说。

“不是我, 是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给它注入新的血液,开启新的时代。我们在每个时代开始前下赌注,赌下一个时代的新风尚,从摇滚朋克,到歌姬男团, 每一代我们都赌赢了。可现在我也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啊。”男人叹息道,“高尔夫球场里都开始播电子音乐, 我却喝着龙舌兰听乡村摇滚。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吧?就连我自己的儿子, 也变成了一个让我抓不住的怪物。A.T.可以老去, 但绝不能在我的手里去死。”

秘书:“所以虹团。”

男人手指向下滑, 落在虹团的英文字母上:“可现在的潮流实在是太糟糕了,想要竭力去追逐流行,也追不上啊……所以拼出这个团,就是我们对下一个时代风尚的赌注,也是最后的赌注。”

秘书:“可这也太激进了。非要把四个鸡蛋下在一个篮子里吗?”

“不出奇制胜,怎么能赢得了蓝光?至少,这四个鸡蛋还有一个合适的陪衬。”老板说,“他们首张专辑的成功,就是我们这场赌的最新成效。”

秘书:“老板深谋远虑。您今天和丁别寒说了这件事了吗。”

老板:“提过了。虽然碍于天道,提得隐晦,但丁别寒一定已经理解了我们的良苦用心。毕竟这四个人里,丁别寒可是情绪最稳定的那一个啊。”

他向着霓虹灯举杯:“前途无量!”

此刻丁别寒开着水,闭着眼,双手将洗手台抓得死紧。

易晚。

A.T.老板的话言犹在耳。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让你、安也霖、池寄夏、薄绛四个人组成一个男团?’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四个和第五个成员易晚,有什么不同?’

‘这份不同就是你们的使命。’

颤抖的手,摇摆的心,离家的易晚,留宿的喻容时,漆黑的眼,暗中的提示,绝地的求生,傅家的鬼宅,被炒的CP。

原来他与易晚之间,早就有这样一条深深的天堑了。

“……可恶。”

他将拳头砸在洗手台上。

有时候丁别寒真恨自己如此聪明!

“……让我们四个来到这个团里,就是为了让我们监视最深不可测的易晚么?”丁别寒喃喃,“而这四个人里,除我之外,其余三人都对这个目的一无所知。”

我与易晚终究要成为站在两边不同立场的两人么?

丁别寒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他曾经轻视他,想杀他,敬畏他,与他合作却又提防他。种种感触重叠在一起,已经不是一种感情那么简单。如今即使A.T.老板点明他应做的任务,丁别寒的心中仍是一团乱麻。

“……只做我该做的任务就是了。”他漠然地想,“易晚,你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可恨。

他想。

可恨啊。

“……这哥们儿不是便秘了吧?”

戴着睡帽的池寄夏听见丁别寒砰砰砸墙,踮着脚尖溜进自己的房间里。

窗外月色皎洁。池寄夏坐在床上,想写一篇日记。他咬着笔头很久,笑了笑,又把本子关上了。

“晚安啊。哥哥。”他对月亮说,“晚安啊,池秋女士。”

“晚安啊,系统。”他最后说。

兴高采烈的池寄夏没注意到,一向有求必应的系统此刻却没有回应他。他闭上眼,以从未有过的安详姿态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今夜他只想做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梦,不想去别人的梦里遨游。

系统在他的意识空间里闪了闪,最终陷入沉寂。

……

易晚打了个喷嚏。

简直就像有人在他背后说他坏话一样……易晚想。

“我只是想来看下你冷不冷。”喻容时有些尴尬地说。

手里还拿着外套。

易晚:“不冷……”

喻容时:“你还是披上吧。”

……怎么感觉喻容时又有点尴尬又有点哪里被戳中痛脚的意思。

两个人像两朵蘑菇一样蹲回客厅。易晚打开电视,开始专注地看电视台广告。广告过三巡,喻容时开口道:“易晚……”

连名带姓的。

“你的助理章渐华最近身体还好么。”喻容时说,“还怀着孕吗。”

易晚:“嗯……没有了。已经退化成胃病了。”

难为喻容时居然想起来这个。好像那种温柔的八婆。

喻容时:“胃病啊。治好了吗?”

易晚:“现在在喝中药调理。”

反正每天都有那个程导把热好的中药送过来。

喻容时:“楚殇还纠缠他吗?”

易晚:“被A.T.老板扔去澳大利亚留学了。”

算被流放出去了。易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很惊讶。他没想到给自己儿子取这么个名字的大老板居然还能这么通情达理。

喻容时:“嗯……学什么啊。”

易晚:“不知道。”

没话找话一样的对话。

两个人干脆一起继续欣赏电视节目广告了。

广告过后居然是娱乐新闻。一记者挖出几年前林梦被秦雪心陷害一事竟然是假摔,拍卖会后勾搭富豪的人也不是林梦,而是秦雪心。好事的主持人做了一个专题名叫“玉女vs欲女”。四个嘉宾很是积极地分享自己的见解。

“我看多年以来我们都被刻板印象蒙蔽了!林梦菩萨面容蛇蝎心肠,秦雪心看似美貌花瓶实则积极向上。”

“反对楚楚可怜的刻板印象!”

“打倒小白花!扶正美艳女配!”

“她还是过去了。”喻容时说,表情略复杂。

而且节目“辟谣”的几件事中也有那么几件是秦雪心为了出头做过的。不太符合儒家思想的中庸原则,但也绝对算不上有错处。放在某些倡导弱肉强食的社会里还可以被夸一句有野心。

戏做全套,连自己也一并否认,就不是自己了。

就连喜欢吃的水果也要从榴莲变成水蜜桃。

“不过没办法,这个社会从来都没有容错率。”易晚说,“而且总有人千方百计地将模棱两可的东西也说成‘错’。”

他略过看上去春风得意的女演员的红毯照:“算了。”

当初易晚是专程跑回去以改变她的命运的。喻容时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喻老师不也想要改变她的人生么?在那之后,还特意去找她,帮她提升演技。我一时兴起按下改变的开关,你却想托起后续,给这份改变一个有温度的收梢。可惜什么也没有改变。”易晚说。

喻容时:……

他轻叹一声:“我觉得不一定啊。”

“什么不一定?”

“雪泥鸿爪,雁过留痕。只要有过过程,即使没有开花结果,也会留在生命的深处。或许某天,便因为某个契机撞上了。”喻容时说,“我相信所有的偶然都是因果注定。”

易晚眨眨眼不说话了,点开一部喜剧片。

很多年后喻容时都会想起这个夜晚。电视机里播放着斧头帮的舞蹈,他靠在沙发上享受难得的平静。易晚蜷缩在另一张沙发上。他裹着大衣,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尽管窗外风雨欲来。

十二点前喻容时进屋找了一套睡衣出来。他看见沙发上易晚闭着眼躺着,像是已经走了太多路的小猫。

他有点想叫醒他,又觉得有点尴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去。终于,在他三度收回手,犹豫着该怎么把易晚抱到房间里去、又犹豫把易晚抱房间里去是不是不太好时。

易晚开口了。

“如果你刚刚真的只是想着来看下我冷不冷。”易晚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尴尬?”

他说。

这声音直到现在都很古井无波,像是小机器人的好奇。

喻容时沉默。

“醒来多久了。”他说。

易晚:“唔……十分钟吧。”

看着他在这里纠结了十分钟啊。

喻容时:“这么坏是通不过图灵测试的。”

这么坏的小机器人。

易晚这次显然没接上他的梗,有点小不同调。他只是继续顶着红扑扑的小脸说:“为什么这么尴尬呢。”

喻容时觉得好奇怪啊。

深夜,孤身一人,到比自己年长比自己高大的男性的客厅里,穿着松垮垮的毛茸茸的毛衣,毫无防备地这样缩在沙发上,难道不会觉得很危险吗。

居然还能说出这样说不上是故意的还是一本正经的提问。

总不能去其他人家里时也是这样乱躺吧。太不安全了。

喻容时觉得自己不能再乱想了。他用手按住易晚一眨不眨盯着他的黑眼睛,说:“天晚了,不可以再问了。”

睫毛在掌心里扑簌簌地眨。喻容时突然后悔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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