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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看似狼狈,但不少人一眼望去周身便笼罩着仙器的淡淡金光,想必这二十多人中有不止一个人成功取回了仙器。

十洲修真界虽大,但仙器却并不多,世间所存的仙器都是榜上有名的,还有专门的好事者会记录在册。

此刻这个好事者——也就是记录十洲异闻的博晓生——便手持一根金光璀璨的录事笔,一个一个记录下今年修士们从武库隐界中取回的仙器。

从前几重隐界里出来的修士,拿的也不过是只有穷酸修士才当做宝贝的普通法器。

直到第十重隐界的修士们出来,这位博晓生才从树上支棱起来,双目发亮地盯着这二十多个修士。

一个、两个、三个……

博晓生一一辨别众人手中仙器,眼睛越来越亮。

今年这一届修士真是格外强悍,竟收获如此之丰!

重霄君见那魇妖逃窜之后,他们便紧随其后而出,立即下观战台,询问队伍最后的萧寻:

“里面发生什么了?为何有魇族!?”

萧寻难得神思不定,脸色看上去格外难看。

方应许见萧寻一直不回话,重霄君已眉头蹙起,有几分发怒征兆,便出声:

“有魇族混了进来。”

重霄君有些意外。

不只意外于这话里的意思,更有几分意外于方应许的主动开口。

方应许已多年没与他说过话了。

尽管他语调隐隐带着几分不耐,但还是缓缓解释:

“我们入了溟涬海,取仙器时那魇妖就突然窜出,抢走了叫雩泽珠的神器,对方修为很高,而且一心逃跑并不恋战,我们试图阻拦,但没有成功——”

“没成功?”重霄君敏锐捕捉到问题所在,“你们人数众多,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这么多人,拦不住一个魇妖?”

萧寻攥紧了手中长剑,脸色更难看几分。

方应许顿了顿,并未直言,只道:

“那魇妖起码是魇族最顶尖的实力了,魇妖又善于控制人心,有几个大意的修士被控制了一下,我们被牵绊住,就让他逃了。”

他没提他们本可以抓住那魇妖,谁料众人将希望寄托在最近的萧寻身上,这个平时最靠谱的太玄都大师兄却不知为何失手放走了他。

虽只是三四秒的间隙,这三四秒的错误,对于他这样的修士而言,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了。

重霄君沉思半响,颔首:

“我知道了,具体情况等灵器大会结束之后借你溯回珠一用,一看便知……”

话说到一半,方应许便抬脚走人。

今日能跟重霄君说这么多话,已经是方应许看在这是公事的份上。

还借溯回珠。

想得美。

自己找萧寻要去。

方应许身后传来萧寻的声音:

“……方师弟身上还受了伤,义父方才应该问问的……”

一旁候着的医修上前扶走伤得较重的修士们,但当他们想要将谢无歧怀中的沈黛接走时,谢无歧抱着身受重伤的沈黛快步朝兰越而去。

“师尊——”

兰越见状不对,从观战席上飞身而下,到了谢无歧面前便立刻给沈黛搭脉。

一贯总是带着笑意的兰越也难得肃然。

“怎么伤得这么重?”

一旁的方应许也是由宿檀扶着过来的,他解释:

“有魇妖混入我们之中,是早有预谋来抢仙器的。”

兰越想起了方才见到的魇妖踪影,眉间微微拧起。

“先不说那个。”

武库隐界闹出魇妖之祸,归重霄君和宿危管,兰越现在是担心沈黛与方应许的伤势。

“你和你师妹伤得都不轻,找个地方,我需为你二人好好疗伤。”

武库隐界入口之外围满了人,沈黛不大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谢无歧抱着,便主动跳了下来,理了理衣襟,撑起一副看似精神的模样。

“师尊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

体修皮实,只要一息尚存,其实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疗伤自己也能恢复。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真要论起伤势,方应许伤得还比她要更重一些呢。

兰越也知沈黛是想让他先给方应许疗伤,一时又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如此刚强又懂事。

他不忍责怪同样受了伤的方应许,左看右看,也只有全须全尾的谢无歧最不顺眼。

兰越一边掏出几颗灵虚丹给方应许服下,一边对谢无歧笑了笑:

“说了让你师兄弟二人进去以后护好师妹,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她运气不好,里面凶险,一倒霉就是倒大霉。”

谢无歧浑身一僵,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阿歧,虽然你看上去连跟头发丝都没掉我很高兴,不过,你这连衣摆都没褶皱半分,是不是也有些过分了?”

兰越的语调瞬间让谢无歧脑海中的警报声拉满,他都几乎可以想象几秒之后被兰越锤进地里的场景。

原本还觉得自己这伤真是无妄之灾的方应许这才想起了这茬。

师妹受了重伤,他们两个师兄要是无事发生,师尊不生气才怪。

还好还好,多亏还挨了那一击。

方应许受伤的时候没有死里逃生的感觉,此刻倒是品出了几分侥幸。

不过谢无歧就没这么幸运了,之前在溟涬海的海边发生的一幕幕,水月镜可都映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三生石说了些什么话,还有他趁方应许不注意偷亲了一下沈黛的额头,兰越一点都没错过。

新仇旧账凑在一起,兰越觉得这拳头都似乎有些痒了。

就很想找个东西,敲他一敲。

大约是谢无歧实在过于警惕,就连天元剑也有所感应。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都不怎么被人主意的玄铁长剑忽然金光大盛,剑灵幻化成十岁孩童的模样,挡在了谢无歧面前,趾高气昂道:

“何人胆敢伤我主人,不自量力,想与我主人动手,且与你天元爷爷过上几招!”

孩童稚气的嗓音,加上天元这狂傲至极的口吻,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观战台上以重霄君为首的众人都望了过来。

但令众人侧目的却并非只是天元的语气,更是因为他的自称——

“天元!?”

原本在树上奋笔疾书,记录萧寻怀祯宿檀等人所携仙器名称来历的博晓生忽然惊醒。

这二十出头的干瘦小书生拨开人群,飞快地冲向了兰越这边,将天元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遍,惊呼:

“天元剑!?你是上古战神应龙的本命灵剑,天元剑!??”

天元倨傲道:

“算你有些见识,正是爷爷我!”

人群霍然炸开无数议论声。

战神应龙的天元剑!

位列灵剑之首,乃至仙器之首的天元剑!

本以为只是传说中的仙器,早就随着上古传说里的神祇一起湮灭,没想到今日就在此时此刻,又亲眼见证了天元剑的重现!

天元听着四周围绕着他的各种议论,有震撼,有仰慕,有狂热,听得他十分舒坦。

诶,在溟涬海中像块废铁一样沉寂了千年之久,他都快忘了跟随着主人一道纵横十洲,享受人鬼妖神的敬仰是什么滋味了。

“哦?”

兰越微微笑着,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语气词。

“天元剑啊。”

他看上去好似并不意外。

天元剑刚要居高临下道一句“知道怕了吧”,下一秒,谢无歧就毫不意外地见兰越笑眯眯地弯下腰,食指与拇指曲起,看似玩笑地弹了弹天元的额头。

“我与我徒弟说话,没有你插话的余地哦。”

——好痛的脑瓜崩!!!

天元好歹也是千年剑灵,还从未被人这样、这样像对小孩子似的弹脑瓜崩!

“主人——!”

天元委屈地躲回谢无歧的身后,仿佛一个在外面受了欺负找家长撑腰的小孩子。

不过他不只是觉得憋屈,还对兰越生出了一种畏惧。

剑灵虽只有作为剑被人使用的时候战力才强,但他这样等级的剑灵,纵然化作人身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人修——

怎、怎么这么可怕?

没想到这一届的灵器大会还有这样百年一遇的机缘,博晓生龙飞凤舞地在竹简上写下“天元剑”三个大字。

隔了一列,笔锋一顿,又问:

“不知是哪位修士有这样的机缘,竟带回了天元剑?”

天元昂首抬头,刚要像众人宣布他主人谢无歧,也就是战神应龙转世的名讳,忽然听身后谢无歧轻描淡写地一句:

“阆风巅沈黛,写吧。”

天元:?

沈黛:???

谢无歧还将天元变回了剑身,随手一插,剑身没入沈黛脚边的沙地里。

“这剑是她的,写啊。”

沈黛立刻又给谢无歧扔回去:

“不是我的,阆风巅谢无歧,写这个名字。”

“写沈黛。”谢无歧扔给她。

“写谢无歧。”沈黛又扔回去。

博晓生观战灵器大会也有些年头了,只见过修士们为争夺仙器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还从没见有人拿了仙器这样嫌弃地相互推辞,仿佛是什么不值钱的废铁一样。

旁观众人也觉得心肝疼。

这样有名的一把灵剑,这两个暴殄天物的人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拜托了。

可怜天元剑还没意气风发几秒,惊觉自己又要变成没有主人的无主之剑,顿时夹在谢无歧和沈黛中间,左边求求,右边求求,这边喊主人,那边喊黛黛。

当然,他喊完黛黛以后谢无歧扔得更快准狠了。

一旁看着的怀祯总觉得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最后还是宿檀突然来了句:

“……这两人干什么呢?是在演和离之后都不想要孩子的夫妻吗?”

怀祯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像这个!

谢无歧和沈黛还在你来我往地扔剑,最后还是兰越发话:

“黛黛收着吧。”

“师尊?”沈黛有些讶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