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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书生得一张板正面孔,在官场上向来是人人称道的冷面阎王,传言能吓哭三岁小儿,可面对自己的女儿,语气也是难得的温和:“家中都好,你长兄也从边疆传信回来,说一切皆安,你不必操心家里。”

“宫中凶险,潋潋要事事当心,哪怕不做陛下宠妃,我和你母亲也只盼你能护住自己的性命。”

姜雪漪忍不住垂眸落泪,轻声道:“是,女儿知道,还请父亲放心。”

待说到最后,姜尚书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潋潋,听为父一句劝,千万莫要和太后过分从亲密。”

太后是陛下的养母,虽不是亲生,可陛下一向重视孝道,对太后可以说是以天下奉养之。

太后一向在宫中深居简出,几乎不问后宫事,父亲为什么特意强调这个?

虽不明白,可姜雪漪仍然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大宴之上,周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虽说能够见面一面是极好的,可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有分寸,更不能逗留太久,以免招人猜忌。

所以只匆匆说了几句,姜雪漪就不得不离开他们身边,准备回到嫔妃那一席去。

姜雪漪依依不舍的拜别父母,打算往杨贵仪那边去,谁知正好看见不远处的陶尚书面露讥讽的觑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倒是怪了,怎么没看见陶才人来?

姜雪漪搭着旎春的腕往嫔妃席位上走,神色如常的压低了声音:“陶才人不大对劲,找人仔细盯着她那边,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

片刻后,太后和皇后一起到了宴席上,不出一会儿陛下也到了。

陛下朗声说了些让众人不必拘束的场面话,而后赏菊品酒,祈福开宴,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宫乐舞姬进场后,大宴的气氛顿时被推至高峰,几杯薄酒下肚,连沈璋寒都有了几分淡淡的醉意。

皇后温声笑道:“陛下,今日大宴,也有不少嫔妃想要为节庆献艺的,不知陛下可有兴致一赏吗?”

沈璋寒笑意温润,抬手搁下酒杯:“今日与众卿同乐,自然是好。”

芷仪一个个吩咐下去,早就预备好的嫔妃们各自上前献艺,或舞或曲,倒是都排练的不错。

只是美则美矣,并无新意,沈璋寒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正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太后笑着说:“今日大宴,哀家瞧着嫔妃们的才艺都是好的,只是皇帝反而兴致缺缺的样子。”

“哀家知道,丹妃多年来未曾有孕,如今一朝失子,你心中难免不虞。但即便心中伤痛,身边也得有体贴的人伴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才是。”

沈璋寒点头淡笑,应声道:“母后教育的是。”

说罢,太后又笑吟吟道:“哀家年纪大了,热闹不常凑。但重阳佳节,总叫哀家想起先帝仍在时宫中的盛景,便让底下的人也排了一支从前常见的舞,皇帝可有兴趣陪哀家瞧瞧?”

沈璋寒自然没有不应的,噙着笑意说:“能叫母后喜欢的,必是一支好舞。”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身侧宫人拍了两下手,宫乐再次奏起,一直侯在侧殿的舞姬便随着乐声排成两列入场。

重阳佳节,安排的曲子皆是团圆美好欢庆之意,这只曲子虽也是这般音调,却多了几分柔婉绵和,如女子赤足踏鼓,引渡高歌一般。

尤其为首的女子面覆轻纱,身段婀娜,她肤色白皙,姿态轻盈,比之身后的舞姬都要更加柔媚动人。

姜雪漪静静看着场内的女子,便知道这恐怕是太后有意安排的,不由垂睫抿了口茶水。

难怪父亲那样隐晦的说不要和太后过从亲密。

原来除了不是亲生母子,太后与陛下时至今日仍在互相牵制。即便享着天下之力奉养,太后依然不曾完全信任陛下。

在正中翩翩起舞的女子被众人簇拥,在乐声下裙袂飞扬,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朵。她腰肢软到不可思议,就如一条灵蛇一般,一眼便能看出是极擅长跳舞的。

能在这个时候被安排过来的女子想必不是寻常舞姬,恐怕是哪家的贵女才是。

只是适龄的官家贵女正常来说都要参加选秀,入选后入宫做嫔妃,落选便回家待嫁。

若是陛下一开始就没瞧上的人,即便这次送来了,又能有几分喜欢?

一曲舞罢,那女子微微欠身向陛下盈盈下拜:“臣女给陛下请安,陛下长乐无极——”

沈璋寒略略扬起了调子,嗓音清冽温润,浑然看不出半分阴晴不定的模样:“哦?”

“既是自称臣女,想来是哪位爱卿的爱女才是。既如此,便将你的面纱摘下,也好让朕一睹芳容。”

那女子抬手拈下薄纱,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面孔,粲然一笑:“秘书监之女丁氏晚星,舞艺不佳,让陛下见笑了。”

“丁晚星,名字倒是别致。只是今年选秀似乎不曾见过还有你这般佳人。”

丁晚星轻摆腰肢,婉声道:“妾身才及笄三个月,大选时并未到年纪,所以不曾入宫参选。”

“原是如此,”沈璋寒偏头同太后说笑,神色如常:“母后的眼光果然独到。”

太后温声笑道:“哀家也觉得这孩子颇合眼缘,不如就在宫里住下吧,多陪陪哀家也是好的。”

“去给她搬张椅子,就坐在哀家身侧吧。”

如此堂而皇之的抬举,太后果然是看重她。从三品秘书监虽品级高,实际却并非要职,不过是管着国家藏书与编校的活计罢了,是有品级而无实权的官位。

丁晚星再度笑着俯身:“是,臣女遵命。”

表面是陪伴太后,可其中的意味却不言而喻,恐怕过不了两日,丁氏女就要册封位份了。

丹妃尚未回宫,喻嫔被禁足一年,宫里才刚寂下来不过半个月就进了新人,恐怕又要搅起风波了。

丁晚星乖巧地坐在太后身侧语笑嫣然,坐在皇后手边的刘贤妃定定瞧了她一眼,敛眸抿了口茶。

反而皇后神色十分镇定,似乎对太后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感觉。

宴席仍在继续,一派歌舞升平。

待两曲过罢,沈璋寒淡笑着说:“如今时节秋蟹最肥,皇后特意命尚食局做了蟹酿橙,最是鲜美入口,今日也好同爱卿们一同品鉴。”

林威拂尘轻甩,宫娥们端着蟹酿橙从两侧席面上走过,将这道平时不易尝到的名菜一一摆在了皇室大臣及其亲眷和嫔妃跟前。

今日大庆,这道菜即便是最低阶的嫔妃也能享用到,何况秋日里吃蟹是最好的,比起席面上别的菜品,这道菜所有人都动了筷。

姜雪漪不紧不慢地夹起一筷子搁到嘴里,却听见身侧不远处传来克制不住的干呕声,不由得看了过去。

是柳才人。

柳才人这一声的动静不小,好些人都听见了,皇后关切道:“柳才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便让太医替你诊脉吧。”

柳才人被宫女扶着去了一旁的水榭看诊,不出片刻,前去的太医便满面红光的回来道喜,伏地叩首:“恭喜陛下,柳才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