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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微臣明白。”

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太医得到命令后丝毫不敢耽搁,立马领命起身, 擦着额头的冷汗匆忙回纯才人的产房去。

虽说陛下要保住皇嗣无可厚非, 这也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决定,可活生生一条人命, 尤其还是陛下从前宠过一段时间的女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放弃,还是让人心里有些悲凉和心惊。

人人都说女人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可许多时候, 焉知不是没有活路,而是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让路。谁也没问过生产的女人到底想不想活,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

身在皇宫, 却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握, 外表再光鲜也只是躯壳罢了。

姜雪漪虽说和纯才人并无交情,也不在乎她到底如何。可每每看见这样的时刻,总会忍不住想, 如果今时今日是她躺在床上难产,陛下会选她还是孩子?她爱宸儿,将他视若珍宝,可若要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幼小的生命无依无靠的出生,她会不会心甘情愿的任由陛下决定她的命运。

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便是她从来都不想让旁人决定她的命运。

任人宰割不是好滋味, 她的一生,必须她自己掌握。

纯才人难产或许没命活了, 屋内的嫔妃虽说大多是图谋她的孩子,可到底不是没感情的人, 脸色多少有些唏嘘。

此时耳边还能听到纯才人的叫喊哭闹,此情此景下,就连皇后的表情都有一丝的松动,是不忍。

可这份情绪只出现了极短的时间,很快就消失不见,化为了端庄和平静。

姜雪漪不动声色的看向皇后,皇后也正好看向她,在静默的一刹那四目对视,转瞬之间,仿佛有火花擦过。

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在告诉皇后,我猜得到是你做的。

皇后也以眼神回击,那又如何?

没证据的事,她没什么好怕的。

伴随着纯才人不妙的叫唤,陛下的脸色十分漠然,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等候嫔妃生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知道她本来就难产的前提下,这份等待就更加焦灼了。

丹妃尤其紧张,这会儿不住地张望着外头,忍不住说:“生孩子就不容易了,纯才人还难产,也不知道要生到什么时候。她现在连听人说话都费劲,孩子不会受她的影响吧?”

韶妃瞧了她一眼,罕声:“说来也是奇怪,纯才人之前还好好的,自从那个郑氏的事后就变得怪怪的。怎么好端端的就到这一步了?怀着身孕是多好的事,真是不爱惜皇嗣和自己的身子。”

杨充仪温声说着:“纯才人原本就性格天真,人也没什么心事。许是她从没想过,日日和自己在一起的姐妹也会暗中下刀子,甚至想害她的性命,事后又全都将过错推到她一人身上,一时想不开也说不定。”

“都说孕中多思,纯才人也是自己立不住。”

这时候,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宫的女子已经十分养尊处优了,宫外岂不是更加不易?纯才人怀有身孕是多有福气的事,即便郑氏陷害,可陛下已经为她做主,她也该尽快想明白才是。如此多愁善感,就算是平平安安生下了孩子,本宫都不放心让她如和顺仪一般亲自养孩子。”

说罢,她顺理成章地侧头,恭敬地请示道:“陛下,纯才人位份尚低,虽说宫里已经有了和顺仪亲自抚养二皇子的先例,可如今纯才人这副样子,即便太医真的保住了她的性命,恐怕也不宜自己抚养孩子了。”

沈璋寒敲了敲扶手,淡淡道:“她的位份本就不能亲自抚养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朕的确应当给孩子找一个好的养母。”

皇后闻言,又说着:“如今也不知纯才人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了?”

“皇子和公主始终是不一样的,”沈璋寒淡淡道,“朕心里是有好的人选,带孩子出生,朕再做抉择。”

皇后原本还想再追问下去,可见陛下模样冷淡,并不想现在就说的样子,只好作罢。

若是公主,给谁抚养都不是大问题,左右是有了个孩子傍身而已,可若是皇子,那她不得不细细思量。

李贵嫔不是主位,宁贵人位份尚低,她身边的助力都指望不上抚养了。但只要别让姜雪漪抚养,随便是谁都行。

灵琋身子太弱,时常啼哭,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今陛下不可能把孩子给她抚养。眼下她就盼着灵琋能好好长大,稳固宫权,只要宫里别出什么大事,等她身子养好了,想必那是边疆战事也已经平定,届时再想法子怀上身孕就是了。

陛下有意为孩子选养母,那就说明宫里的主位都有戏,这会儿虽未明说,可养母的人选一定就在这几人中出,丹妃、韶妃乃至杨充仪都隐隐有些激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屋内安安静静的,无一敢说话。

女子生育本颇为消耗时间,当初姜雪漪自己生产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度日如年,时间很久,纯才人又是难产,恐怕更是九死一生。

约莫半个时辰后,林威进来说有大臣在勤政殿求见陛下,陛下等的也失了性子,径直起身回勤政殿与大臣议事,再没回来。

在姜雪漪的记忆里,当初不论是和顺仪还是她,亦或是皇后生产时,陛下都不曾中途离开,等到孩子呱呱坠地才走。

现在轮到纯才人,陛下的表现就要冷漠无情的多了,就连难产,生命攸关的时候,他都毫不在意。

不得宠的女人惨,被陛下厌弃的女人更惨。纯才人本就是皇后抬举起来的,陛下心知肚明,她又两次和钱常在闹起来,让陛下不悦,以为她仗势欺人。

芝麻大点的情分,早就被消磨干净了。

就这么在云华宫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连午膳都是随便用了几口,厢房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孩子的啼哭在众人耳边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口。

太医和稳婆一起走了进来,见陛下不在,只好向皇后请示,稳婆抱着孩子低头不吭声,太医则忙跪地说着:“启禀皇后娘娘,纯才人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公主身体尚且康健,但是纯才人生产前就一直气血燥热,心郁难解,这才导致难产。陛下说要保住孩子,微臣只好下猛药催产,可…可纯才人撕裂严重,产后大出血,微臣已经用了吊命的参片,可还是不能止住,如今恐怕是……”

他低头惶然,可医者本能让他于心不忍:“恐怕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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