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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卫生间里蹲便和淋浴紧挨着,角落里立着一方三脚圆凳,上面搁着一大包桂花牌的草纸和两罐海鸥洗发膏。岁月在这里似乎凝滞了,一切布置都还是时应上小学时的模样。

太阳能热水器的日子也不短了,存水管内的水垢太厚,即便是夏天,热水也不是太足,把手扳到最热勉强算是温乎。

时应打湿头发,剜了一块淡蓝色的膏体抹上去,揉了半天也不出泡沫。

最后还是在洗手台上找了块硫磺皂,好歹是把身上的臭味给盖掉了,可惜这硫磺皂的味道更冲,他穿上衣服,闻着从自己皮肤上冒出来的味道嫌弃得直皱眉。

拎起拖布吸干瓷砖上的水,扯两张草纸将镜子上的水汽擦拭干净,时应推开浴室门,他姥爷正好推大门进客厅,看到他穿戴整齐,有些遗憾地说:“怎么洗这么快?我还说给你搓搓背呢。”

“是不水不热?”

“没有,”时应多大的人了,现在很注重隐私,怎么好意思让他姥爷看他光膀子,“挺热的,我身上也不脏,就冲一下。”

“那也得给你找条干净毛巾呀,你是不连头都没擦就出来了?仔细热伤风!”

水珠顺着乌黑的短发在锁骨位置的 T 恤处浸出一片水渍,时应抹了把脖子,也分不清身上到底是没干透还是又发了新汗,濡湿的手指上衣蹭了蹭耳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那买家可算是走了?够磨蹭的啊,床也搬走了吧?”

时应没想刻意打听程思敏目前的婚姻生活,这不道德,但如果是老爷子自己爱讲,那出于尊重老人,他也只能出个耳朵听听。

姥爷脸上的皱纹紧绷着,办了件大事儿似的点头,还没把话接上,侧卧里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

原本装在碗里的粥泼了一床,时应还没看清床上的影子是怎么跳起来的,时应的姥姥急忙捏着碗从李湘群的屋里钻出来。

她看上去是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但一看到时应在看她,立刻顺了口气说:“老胳膊老腿的,粥让我弄洒了,我再去,再去盛一碗。”说着她把身后的门彻底关上,阻绝了时应的视线。

“今天晚上还回去吗?要是太累了就在这儿睡吧。你和你姥爷在大屋,我在沙发上挤挤。”

时应刚洗完澡,身上发潮,头也没擦,但他知道他留不得。刚才的粥肯定是他妈扬的,上一次他和李湘群正面接触,还是在精神病院里,那些天除了给被害者家属一遍遍道歉,他每天都去看她,但李湘群每天都对着他发病,严重时要打镇静剂才能停止对他或者自己使用暴力。

后来医生建议他别再来刺激病人,她妈反倒是好了不少,所以一周前李湘群出院时,他也没敢现身,只是打了辆车,远远地在街对角看着他年迈的姥姥和姥爷搀扶着幽魂似的他妈走出医院的电网高墙。

一想到他的存在可能让他妈拒绝吃饭,时应心里跟刀搅似的,马上抬脚,这就要走。

他姥爷跟在后面送到门外,将车钥匙从大钥匙圈上卸下来塞他手里,说是自己这段时间也用不上车,让时应去忙工作时能有个代步工具。

时应还没开始推拒,他姥爷又抱起门外的酱菜缸塞他怀里道:“你姥说你爱吃她腌的咸菜,做了这么大一缸,你要是孝顺,赶紧放车里拉回你屋去。

老爷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要贴到他耳边密语,“我老天,你不拿走,我这是早上吃咸菜,中午吃咸菜,晚上还得吃咸菜。我说不吃她还跟我急,我现在都闻不了这味儿!”

下楼,上车,回家。

时应路过垃圾处理站时看到一个小时前,程思敏摆在地上喂猫的塑料袋还在,他姥爷家这片老小区没有路灯,他打着手电筒,一眼扫过去,发现上面不仅有去骨的鸡腿肉,还有撕碎的包子馅。

程思敏的心是好的,但半山市一带现在少有流浪动物,据他所知,从去年底疫情管控彻底放开后,隔三差五就有居民到居委会投诉市内的流浪狗追人,野猫抓人。

长期居家隔离让半山市的流浪动物数量达到峰值,再撞上半山创城,打狗大队每周出动一次,但凡是敢暴露在人类视野中的流浪动物都会被铁丝勒住脖子抓走。

程思敏放在地上的食物如果在炎炎夏日中被微生物降解还是好的,要是真有警惕性高的小动物因为这次投食而选择亲近人类,那么被抓走也是迟早的事。

本来时应已经带着他姥姥的腌菜缸上了车,打着火后,他素着一张脸又从从驾驶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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