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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浮现两坨红晕,一双眼睛也变成粉色爱心,339嘿嘿笑两声:“我出去啦,晚安。”

顾昀迟把灯光调暗,只剩一盏光线微弱的床头灯,随后掀开被子上床,捏捏温然的后颈:“又生什么气。”

这段时间温然的情绪相当丰富,这是件好事,顾昀迟深以为然。

没有回答,安静几秒,温然转过来看顾昀迟,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趴好。

温然严肃质问:“你是不是偷偷嘲笑我,一点也算。”

“嘲笑你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买那些奇怪的帽子。”

顾昀迟的手按在他后腰上:“觉得可爱才买的。”

顿时没话讲了,温然尴尬地沉默了会儿,说:“我的头好冷啊。”

一下子没了头发,有点不习惯,空空的。温然把脸埋进顾昀迟颈窝,胡乱地拱了几下,短短的发茬扎在顾昀迟的下颚和颈侧,他的嘴巴贴着顾昀迟的锁骨,突然低声说:“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嗯。”顾昀迟抱着他:“正常。”

“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手在omega瘦削的后背轻拍两下,顾昀迟问:“有没有想过进军部。”

比起安慰,更像是在转移注意力,并且很成功——温然瞬间抬起头:“什么?”

“明年三月份,航空航天工程类军事院校会有一次招生考试,你去考个研,入学半年左右就可以分配到空军基地实习。”

听起来考研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温然只有一个问题:“那我的政审呢,该怎么办?”

“被领养的时候是温然,找到亲生母亲以后改名李述。”顾昀迟说,“这不是你的真实经历么。”

就这么简单?的确就这么简单。只是隐姓埋名时丝毫不敢设想,明明从温然到李述,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人生。

“我、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提议突然,温然有点语无伦次,“不行,今天来不及了,明天……等我做完手术,我要认真考虑才行。”

顾昀迟看着他:“那就等你顺利做完手术。”

虽说要认真考虑,但光想一想就还是高兴得不得了,温然捧住顾昀迟的脸,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其实我以前有幻想过读研究生,我想学到更多的东西。”

十几岁前去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高中时在预备校度过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半个多学期,并且伴随着压抑、沉重的压迫与阴谋,而直到大学,据顾昀迟所知,每一次参加大型比赛,温然从未上台领奖——害怕照片流出被发现,大学结束时他甚至连毕业照都缺席。

温然应该要有一场轻松自在、坦荡荡的校园时光,像一个正常人那样。

“我现在充满信心了。”温然手撑在顾昀迟脸侧,低头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顾昀迟,你的军官证呢?”

“外套口袋里。”

温然迅速下床,去不远处的衣架旁,手摸进军服外套的口袋,将军官证拿出来。

他背对着顾昀迟打开军官证,看不清又不太熟悉地摸索一番,拨开信息卡隔层,把夹在下面的那张东西扯出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温然依稀辨认出照片上并肩而立的两个人,他仔细看了会儿,把照片塞回去,合上军官证,拿在手里带回床上。

将军官证放到自己枕头底下,温然拍一拍枕头躺下去,满足道:“好了。”

顾昀迟手搭在他小腹上,问:“哪里好了。”

温然却闭起眼睛,宣告即刻要睡觉,顾昀迟便转身关了灯。

黑暗中听着彼此的呼吸许久,温然忽然说:“我前两天看到那份文件了,你也知道了吧?其实我还是很难相信。”

顾昀迟额头抵着温然的肩,声音低又平静:“你指哪方面。”

“在看到文件之前,我觉得也许七年前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只是没想过要和我结婚。”说完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一句,“我不是说一定要结婚,只是没想过结婚的话,就不能算是非常喜欢。”

结果就是这句补充被顾昀迟抓住了,说:“所以你那时候想过要和我结婚。”

温然紧急否认:“没有。”

“那看来你也不是非常喜欢我。”

在被子下抠了抠手心,温然最终承认:“好吧,偷偷想过。”

顾昀迟的手顺着温然的左手心滑下去,捏住他瘦瘦的中指,指腹在上面摩挲过半圈。

他说:“以后光明正大地想。”

第二天早上,温然照常洗漱完,然后坐到移动病床上,神外科的医生在他头上画好标记,将他推出病房。

走的是专用通道,一路通畅且安静,到达手术室门口,等候的十来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陶苏苏看了看温然的脑袋,吸着鼻子说:“你被画得像个西瓜。”

温然躺在枕头上笑一下:“准备开瓢了。”

宋书昂劝他:“避谶。”

“等你好了,再送你张一百块的蓝玻璃充值卡。”周灼说。

“你别太大方了。”温然看向温睿,“前哥,好好做人。”

也就他眼神不好,没看到温睿嘴角上的一小块青紫,是昨天没好好做人的证据之一。温睿就这么被温然误打误撞地提点了,轻咳了声,道:“小屁孩,大人的事别管,安心做手术。”

方以森只是和温然握了握手,没说什么。

还看到人群外的贺蔚,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双手插兜的omega,大概是池嘉寒,刚好有空便一起过来了,温然朝他们挥挥手。

贺蔚打了个响指:“小述老师,做完手术请你去口腔科看牙哈。”

池嘉寒扭头白他一眼。

一直跟在身边没发出动静的339抬起机械手臂,轻轻扒在病床边,静静眨着圆圆的眼睛,非常小声地对温然说:“小树,要平安回来,我不能再忘记你一次了。”

它并非真的是笨笨垃圾桶,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从见到温然的第一眼起,339就无比确信,自己等到了最高程序中那个没有名字的,最好的朋友。

温然伸出手,和它拉了拉钩。

术前告别完成,医护人员推着病床进入第一道手术大门,顾昀迟也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俯下身,对温然说:“睡一觉就醒了。”

“嗯。”温然牵着他的手,眼神认真,“我、我在那个黄色的书包里,给你留了东西,要是……”到底是记住了宋书昂‘避谶’的提醒,温然没直说,含糊道,“你记得看一看。”

“知道了。”

松开手,温然被继续往前推,他看着顶部亮白色的灯,连绵不断,的确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发光的河,他在这条河里,从孤苦无依懵懵懂懂第一次被推上手术台的温然,浮浮沉沉,终于流淌到被祈祷被祝愿着平安的李述。

内心安宁而平和,温然闭上眼睛。

第二道门自动关闭,顾昀迟回身走出去,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走廊尽头——顾培闻在助理的陪同下远远站着,右手搭在紫檀手杖上。

几分钟后,大门外,‘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近六个小时,339一动不动站在手术室门前,而顾昀迟就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毫无异样地看文件和接电话,身旁放着一个黄色书包。

墙上的时钟无所在意地规律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离预估的手术时间已超出近四十分钟,对面椅子上的周灼似乎有点焦虑,数次摸出烟盒,又看一眼禁烟标志,然后塞回去。

合上文件,顾昀迟拿起书包,拉开拉链。

这个旧书包里装着温然最宝贵的所有,证件、存折、手机,还有一个黑色绒布小包裹。

他将绒布打开,里面是一枚海浪形状的钻石胸针。

七年前陪他们游过深夜的海,又在小渔村中被温然藏在枕头下好好保管的那枚胸针。

胸针下是一张折了许多折的纸,顾昀迟想到前天晚上,温然独自一人进书房并反锁上门,在里面待了很久,后来他再进去的时候,看到书桌旁的垃圾桶里有很多个揉皱的纸团。

他将纸张展平,大概是因为温然看不清,所以遗书没有写很长,每个字都十分硕大,最大的是顶部空白处那行:《李述给顾昀迟的遗书》——

顾昀迟,你还记得这枚胸针吗?你肯定忘记了,因为你太有钱,不会记得这些小饰品。但我一直觉得它很像定情信物,至于为什么像,你不要多问。

顾昀迟,其实我很怕死,最近特别怕,不过也没有办法。我告诉自己,也许我本来在七年前就应该死了,结果运气好,多活了七年,已经很不错,你不要为我难过。

顾昀迟,就把我的骨灰埋在花园里那块墓碑下吧,我喜欢那里,记得让339多来陪我聊天。

顾昀迟,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当幸福家庭里的健康小孩,开心长大,然后和你永远在一起。

咔哒——

所有人纷纷起身,顾昀迟难得迟缓一秒,抬头看,正向外打开的手术室大门上方,不知何时已亮起‘手术结束’的绿灯,一位医生走出来,隔着口罩对他微笑着说了句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谁连老婆理个发都要拍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