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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然怔怔看着屏幕,捧着平板的手克制不住地微抖着,连呼吸也忘记,只剩心脏猛跳,宛如七年前那道枪声的无数回音。

怎么会不认得,即使裹满血迹,温然还是一眼认出,那是顾昀迟的手。

那晚在病房中看完视频,他抱着枪缩在顾昀迟身边发抖,哭着说如果自己也在审讯室,一定会杀了顾崇泽,那一刻他无比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但原来并不需要——不需要他带着枪时光倒流回审讯室,顾昀迟就已经亲手为他报了仇,在七年前。

夜里,顾昀迟依然很晚才回,以为温然已在主卧熟睡,没想到进了客厅,灯光自动打开后,温然就坐在沙发上,顶着野蛮生长的刺猬头,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失眠了?”顾昀迟边脱外套边问,“需不需要连夜送你回195院病房睡。”

“后天要过新年了。”温然答非所问,“顾昀迟,我们什么时候去采购年货?”

“正好要和你说。”顾昀迟将领带拽松一点,“明天早点起,去机场。”

“什么?!”

脑海中已然幻想出顾昀迟选定了适合过新年的城市,两人要一同前往跨年。温然在床上兴奋得失眠,又看到顾昀迟已经睡着了,只好独自开心,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

第二天七点不到,见顾昀迟有转醒的迹象,一晚没怎么睡的温然立马坐起来,推推他:“快点起床了,要收拾一下行李。”

顾昀迟半睁开眼看看他,过了几秒才起身。

下楼后温然发现客厅里站了个提着工具箱的人,对方自我介绍是理发师,按顾昀迟要求,今早来这里为温然理个发。

摸摸自己的脑袋,温然想,的确该修一修了,以全新的帅气面貌迎接新一年。

他很配合地坐在椅子上,十几分钟后,顾昀迟下楼。温然刚要感慨顾少现在起床气好像没那么严重了,就见顾昀迟面色不虞地伸腿踹了339一脚:“咖啡。”

温然闭紧嘴巴,挠了挠鼻子。

正在为温然拍摄理发视频的339不情不愿地移向厨房,一边嘀咕:“空腹喝咖啡小心心悸哈。”

很快,理发完成,蓬蓬刺猬头变为毛茸茸的碎发栗子头,温然看向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顾昀迟,问:“好看吗?”不等顾昀迟回答,他又看回镜子,满意地说,“我觉得很好看。”

高高兴兴剪完头,温然吃了早饭和药,随后又赶去楼上,兴冲冲地收拾行李。

所谓的行李也只是在那个黄色旧书包里装进证件和一套衣服,温然背着书包站在顾昀迟面前,立正,敬礼:“长官,我准备好了。”

顾昀迟托着下巴审视他毫无标准可言的动作,评价道:“小学生春游。”

得亏温然心情好,没有和他计较,左看看右看看,问:“你的行李呢?”

“我不和你一起去。”顾昀迟说。

仿佛晴天霹雳,温然呆在那儿,张了张嘴,半晌,才问:“你要把我一个人送走?”

“你先去,我晚点到。”顾昀迟起身,将温然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今天军部有很重要的汇报会议要参加,还想等贺蔚醒过来。”

“好吧。”这样说的话都能理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昀迟要让自己先过去,而不是晚点两个人一起。温然双手揣进外套兜里,低了低头,“那你一定要来。”

去机场的路上,温然看着窗外:“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雪,我还没有看过首都的雪。”

“你要去的地方已经在下雪了。”顾昀迟说,“出门记得戴帽子。”

听到有雪,温然的兴致高了点:“真的吗?幸好我在书包里塞了顶帽子。”

他始终没问顾昀迟目的地是哪里,他认为这是惊喜,既然是惊喜,就不必刨根问底,反正顾昀迟总不可能把他空运到别的地方卖掉。

到达私人航站楼,管家接过温然的书包,花十分钟办好乘机手续,表示可以登机了。

私人飞机停在离航站楼很近的位置,温然走出候机厅,多少还是有点萎靡,从春游的小学生变成了不愿上学的小学生。他看着顾昀迟,再次说:“你真的会来的对吧?你一定要来啊,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虽然只有几步路,顾昀迟还是帮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抓着帽沿低下头,凑到帽子里亲了温然一下,道:“说不定你去了以后,会开心到没时间想起我。”

温然刚要反驳,一抬头看到顾昀迟的眼神,罕见的有些柔和,若有若无地盛着点笑,不像在假设,反而像祝愿。

登上飞机,发现顾昀迟还特意安排了医生和护士各一位,温然认真听完机长的介绍,随后一头栽进卧室。

昨天一晚上没睡,飞机起飞后,温然很快睡着了,一睡就是六个多小时,吓得医护和空姐数次来卧室查看他的呼吸,怕他出什么意外。

最后眼看要降落了,大家不得已终于将温然叫醒。温然朦朦胧胧起床,到了客厅区,又在朦朦胧胧间吃掉了牛排烤肉和甜点,这才渐渐恢复神志。

飞机落地,这里纬度很高,温然望见远处白茫茫的雪山。

一出航站楼,温然便坐上了专门接送他的车,车子驶过漫长的平原公路,开向山下的边陲小城。

温然打开手机,看到顾昀迟两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贺蔚醒了

顾昀迟:到了告诉我

温然:恭喜贺警官![烟花]

温然:我坐上车了,不知道要开多久[困]

几分钟后顾昀迟回复:飞机上睡一路,还困

温然:[尴尬][尴尬][尴尬]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在城中的某个停车场停下,温然看着窗外,忽一愣,推开车门下去,不确定地叫了声:“吴老师?”

吴因站在一辆车旁,亲切地对他笑:“是不是没有想到会见到我。”

“是没有。”温然背上书包跑到她面前,“您一个人来吗?章老师呢?”

“年底一直带着乐团在巡演,所以也没能回首都看你。明天跨年夜有演出,他实在走不开,我就一个人来了。”吴因帮温然理了理围巾,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七年前只和你见过一面,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轻晚的儿子,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幸好,真是幸好。”

与吴因和章昉懿的交集并不多,但因为他们曾是母亲的老师、长辈,在温然眼里便有了非凡的意义。鼻子有点酸,温然问:“您是知道我要来吗?”

“嗯。”吴因揽住他的背,“走吧,我们去一个地方。”

没问是哪里,温然乖乖跟着她走。进入城中,街道两旁商店门面上的圣诞节装饰还未完全撤掉,橱窗明净,长长的灯串在阴天下亮闪闪,显出温馨热闹的气氛。

踩着积雪,途径一家又一家书店、甜品店、玩具店、咖啡厅,像童话里宁静的小城,温然一一打量过去,直到吴因带着他转入另一条安静的街,前方似乎有一所学校。

没有忍住,温然拿出手机给顾昀迟发消息。

温然:这里太漂亮了,雪很厚,街上有很多好玩的店[大拇指]

温然:我要和你一起把整条街都逛一遍[太阳][咖啡][握手]

顾昀迟很快回复:不和老头逛街

不和老头逛街,但和老头打电话——刚发完消息,顾昀迟就打了电话过来。

“喂?顾昀迟,我碰到吴老师了,我们在一起走路。”

“走到学校附近了吗。”

“刚走到,你怎么知道的?”

才问完这句话,温然发觉吴因停下了脚步,正看着学校大门。

数秒后,阴沉的天空突然亮了,太阳穿过乌云,照耀在这所名为‘长青中学’的陈旧而高大的木门上。

“进去看看。”顾昀迟语气平静地说。

温然往前迈了几步,手轻轻按在门上,他回过头,竟蓦然看到吴因捂住嘴,在低泣着落泪。

仿佛终于察觉到什么,只是未明确,温然眨了眨眼睛,用力推开门。

积雪堆在树枝上,像雪白的叶子,于是整个学校里长满了白色的树,被太阳一照,晶亮地闪起光。穿深灰色大衣、怀抱着一叠书本和试卷的女人正踩着雪朝大门处走,脚下积雪被碾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然后那声音忽地停了。

所有思绪刹那间停滞,嗡嗡耳鸣自后脑扩散,堵塞所有听觉,温然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接电话与推门的动作,上下唇无意识碰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身体还没好,别哭太凶。”顾昀迟听着电话中温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对他说,“去吧。”

作者有话说:

顾上校:把老婆收拾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送去见妈妈。

李轻晚:头发怎么剃这么短,我的宝宝原来是当兵了吗?

们顾少每年兢兢业业扫墓,结果第四年发现温然的墓白扫了,第七年发现李轻晚的也白扫了